不對勁,這不是正常父子該有的相處模式。
班盛看起來并不在意,他把游戲手柄放在桌上,多少收斂了身上混不吝的氣息,這次清了喉嚨,音量提高了一下,有些鄭重的意味:
“爸,這是我的同學,林微夏?!?
班父此刻終于抬頭看過來,林微夏也在這時得以看清他的面容,他戴著一副眼鏡,長相偏斯文俊逸那一類,她猜班盛長得應該像他母親,五官深邃,骨相優(yōu)越,但班父臉上冷淡的表情和班盛倒是如出一轍。
“哦,你好?!卑喔干裆卮蛄藗€招呼。
不同于其他家長見到自家小孩同學一臉的熱情,班父甚至連問話的欲望都沒有,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班盛正要說點什么的時候,班父握著的手機鈴響,他點了接聽,徑直越過兩人,推開落地窗右側(cè)的門,站在庭院的草坪前打電話。
班盛輕笑一聲,拿起桌上的一個青蘋果,拋在半空中又穩(wěn)穩(wěn)落入他掌心,右手轉(zhuǎn)了一下水果刀,開始漫無目的地削蘋果。
準備來說,不是削,是在撬蘋果。
琴姨走了過來,雙手在身上系著的圍裙擦了一下,問道:“少爺,晚上的飯要不要加上董事長的?”
“加唄?!卑嗍⑿牟辉谘傻卮?,他還在跟那只青蘋果較勁。
琴姨點點頭,轉(zhuǎn)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班盛語氣頓了頓,以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開口:“琴姨,加道椰子雞湯,里面要加馬蹄?!?
“好嘞?!?
林微夏重新坐回沙發(fā)上,想解救班盛手里的那只青蘋果,剛開口,一道身影經(jīng)過,班父走到玄關(guān)處,拿下衣帽架的西裝,回頭跟班盛說話:
“你王阿姨那里有事,我過去一趟?!?
“啪”地一聲門關(guān)上了,空曠的客廳過分地安靜,身旁少年修長挺拔的身影沒怎么動,一陣冗長的沉默,只有庭院外面工人修剪草坪發(fā)出嗡嗡的機器聲。
“我們出去散步吧?!绷治⑾拇蚱七@一靜謐。
房子外面視野寬闊,上午下過一場陣雨,地面濕漉漉的,翠綠的棕櫚與椰樹挨在一起,枝葉野蠻生長,遮住了頭頂?shù)哪且恍K天空。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望無際潮濕悶熱的綠。
班盛走在林微夏身邊,征詢同意后抽起了煙。他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神情懶倦,但還是極有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
班盛懂得的門道很多,能說出哪種樹是從南洋移植過來,還能告訴她哪棵樹對應的年份,他還告訴林微夏,在離他家3公里外的海灣,早上飛過來的海鷗最多,樣式也漂亮。
兩人正聊著天,不遠處忽然接連傳來狗叫的凄厲聲,一聲比一聲大。林微夏眉心跳了跳,急忙走過去。
她站在一棵棕櫚樹下面,隔著一片蒼翠,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站在家門口,拿著一根棍子在抽打一條很小的德牧犬。
男人臉上的表情冷漠,神色閃過一絲狠戾,邊抽邊朝地上啐道:
“老子打死你算了,賤種!”
“畜生,你還敢不敢了!”
那只狗看起來還未成年,小狗根本沒有反抗的意識,它的脖頸套著一根項圈被拴在樹上,狗主人每用棍子抽一記,小狗便無意識地往前掙,脖頸血紅,發(fā)出凄慘的叫聲。
最后它躺在泥濘的地上,眼睛含淚,嗚嗚地叫著,地上有一灘血。
林微夏呼吸沉重,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甩出了一句臟話:“畜生?!?
說完就要上前干涉主人打狗的事,不料胳膊被一只手擄住,她急躁的回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班盛掐掉指尖的煙,幫她分析:
“你這樣貿(mào)然沖上去,相信我,不會有好結(jié)果?!?
林微夏掙了一下無果,班盛始終牢牢地攥住她,耳邊不斷傳來狗凄厲的叫聲,眼睛泛熱,看了他一眼,班盛臉上沒什么表情,連情緒都沒有。
她說道:“難道看見了可以冷眼旁觀嗎?也對,你一向冷漠?!?
班盛驚訝得挑了一下眉,繼而輕笑,一雙眼睛睨著她:“世界非黑即白嗎?真系天真?!?
林微夏最不喜歡的是班盛身上這副管你們?nèi)ニ溃涝谖已燮さ紫乱矡o所謂的態(tài)度,琥珀色的眼珠回看他:
“是嗎,你這么精明圓滑,事事冷漠,又得到了什么?”
剛一說出口林微夏就后悔了,幾乎是一剎那,她感覺手臂的力道變松,班盛慢慢放開人,明明站得很近,她卻感覺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遠了。
班盛的身材瘦削,他站在那里,抽了一根煙。銀色的打火機從虎口竄出一抹橙紅色的火,薄唇呼出一口白霧。
男生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開口:
“隨你?!?
說完,班盛便背過身,扔下她一個人在原地,他的身形瘦削,濕淋的手夾著一根煙,猩紅的火光一直往上躥,仿佛要燒到指骨。
遠處那黑色的背影快要與黑綠的棕櫚融在一起,透著落寞的意味。
再回神,林微夏想上去救狗,德牧和那個男人都不見了,她找了三次都沒有看見,最后失望而歸。
*
晚上回到家,林微夏坐在書桌前做試卷,看著題目念道:“每年全世界有近億的鯊魚被捕撈,人們捕撈之后……”
念著念著,林微夏開始出神,拿起扣在一邊的手機看班盛有沒有給她發(fā)消息,點開那個黑色的頭像。
他沒有發(fā)消息過來。
以往這個時間,班盛會雷打不動地跟她說晚安,但現(xiàn)在沒有。在得到這一結(jié)論后,林微夏心里涌起了一種沮喪的情緒。
做題做了半個小時,進程緩慢,林微夏邊答題邊走神,她想到下午班盛落寞冷峻的背影。
越看手機越?jīng)]收到信息,反而更心煩意亂,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一樣,呼吸不暢。
林微夏干脆去洗澡,洗完后在浴室吹頭發(fā),隱約聽到房間里的手機,急忙放下吹風機跑進房間,她的心跳得很快,且毫無章法。
她有些急地撲向床邊,連來電顯示都沒來得及看就接起電話,喉嚨因為緊張一陣發(fā)干,她輕聲說:
“喂?!?
“是我,寧朝,明天能不能幫我?guī)г绮桶?,忽然想吃你家那邊的腸粉?!?
林微夏垂下鴉羽似的睫毛,原來是寧朝,水珠不停地順著頭發(fā)往下滴水,泅濕了后背,一陣冰涼。
“噢,可以?!绷治⑾拇?。
寧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開了個玩笑:“怎么聽到我的聲音還挺失落?”--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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