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

一身月白色錦衣的年輕公子從馬車上下來，這規(guī)模浩大的莊園門口只有一人在迎接。

見他下車，那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緩步上前：“小閣主，好久不見。”

年輕公子笑起來氣質(zhì)格外和善，人又生得漂亮，所以只要一笑，便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他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讓司馬先生久等了?！?

等他的叫叫司馬無垢，做著遼北道最大的海產(chǎn)生意。

按理說這莊園的規(guī)模對于一個商人來說，足以稱得上僭越，只要有人檢舉，那朝廷就一定會派人查一查。

當(dāng)然也不是沒人查過，只是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個問題來。

因為這里就不是司馬無垢的產(chǎn)業(yè)，是他租的。

這地方原本是舊楚一位親王分封在此的王府，在大寧立國之后就始終荒廢著。

趕上連夕霧在遼北做道府的時候鼓勵商人做貢獻(xiàn)，司馬無垢便以每年上萬兩的價格將此地租下來作為倉庫。

說出去當(dāng)然也沒人信，一座廢舊的王府每年租金上萬兩，這就是純粹的為地方官府捐銀子。

再說，誰會拿這種地方做倉庫？

然而當(dāng)年輕公子一進(jìn)門就聞到了頗為濃烈的魚腥味，這讓他微微有些詫異。

“司馬先生還真的拿一座王府做魚倉？”

司馬無垢笑道：“花這么多銀子租下來的，當(dāng)然要物盡其用?！?

年輕公子笑著點頭：“怪不得連閣主都說，天下最會做生意的人不是曹獵而是你司馬先生?！?

司馬無垢道：“閣主也一定說過，若出了事可不能讓那司馬無垢跑了?！?

年輕公子忍不住笑起來：“先生覺得我來找你，是為滅口？”

司馬無垢笑而不答。

年輕公子一邊走一邊說道：“先生比誰都明白一個道理，從有歷史記載以來，商人地位就被定到了最低，可那指的只是遍天下的小販?！?

“一家生意做到關(guān)乎一城百姓的存亡，那這個商人的地位還會低嗎？城中半數(shù)土地都是一個人的，有數(shù)不清的百姓靠他為生?！?

“到了這般地步，若他的生意出了問題難以為繼，連朝廷都不許他倒下去，還會反過來給他不斷的注資加錢?！?

司馬無垢道：“這道理小閣主知道，我知道，白經(jīng)年也知道，所以他死了。”

年輕公子笑道：“你是說，白經(jīng)年其實是被葉無坷殺的？”

司馬無垢：“不管是誰被殺的，當(dāng)一個商人以為自己可以威脅朝廷官員的時候那就離死不遠(yuǎn)了，他可以是被任何人殺的，也可以是死于意外，怎么死都可以?！?

年輕公子點頭，然后又問：“那若他是被自己人殺的呢？”

司馬無垢笑著回答：“若我有這樣一個自己人，我也想殺他?！?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又都笑起來。

“司馬先生放心，我來不是來找你麻煩?！?

年輕公子進(jìn)了門之后說道：“閣主說過，天下做生意的都算上，連曹獵的東廣云匯都沒你干凈。”

司馬無垢道：“所以前陣子葉無坷以采冰的事想試探我，也試探不出什么。”

年輕公子又笑了。

“很早之前我就聽說過，葉無坷那種人做事從來都不會只有一個目標(biāo)?！?

他坐下來，看了看下人奉上的香茶同時閉嘴不再說下去。

等下人走了，他才再次開口。

“葉無坷用冰州的民勇采冰，用冰州的廂兵運冰，除了想分散廂兵，找出廂兵破綻之外，還盯著司馬先生這魚鮮的生意?！?

“遼北人都聽說過，天下沒有一人能把海產(chǎn)生意做到全天下，除了司馬先生之外。”

“因為只有司馬先生的財力能夠支撐這生意，采松河的冰，哪怕是在盛夏也能保存，再用松河的冰鎮(zhèn)著海鮮送往各地。”

“也就只有葉無坷，人還沒到遼北就已經(jīng)想到了松河冰的去處......若換一個人應(yīng)付這樣的對手，大概也早就慌了?！?

司馬無垢笑了笑：“小閣主說過，我做生意干凈，干凈就不慌?！?

年輕公子嗯了一聲。

他品了一口茶后說道：“其實我來，只是想問問司馬先生，白經(jīng)年的死......”

司馬無垢回答：“不是我?！?

年輕公子嘆道：“你也知道，雖然我與他不和睦，可他畢竟也姓白?！?

他看向司馬無垢的時候，眼神依然純凈的看不出一點雜質(zhì)。

“白經(jīng)年要做的是把所有事都推到徐績身上。”

司馬無垢道：“他死了，難保不是徐績的手段?！?

年輕公子搖頭：“不是?！?

司馬無垢道：“那我就猜不出是誰了?！?

年輕公子朝著隨從招了招手，那隨從端著一個精美的小木盒上前。

年輕公子道：“這是閣主他老人家讓我?guī)Ыo司馬先生的禮物?！?

他笑道：“閣主的意思是，希望司馬先生能幫幫忙，在遼北，沒有人比你的消息更靈通。”

司馬無垢點頭：“禮物不收了，但事我會盡力?！?

年輕公子道：“閣主送出去的禮物，哪有往回收的道理，你知道，他老人家很少給別人送禮物?！?

司馬無垢微微皺眉。

年輕公子打開那個木盒，盒子里只有一本書冊。

司馬無垢看了一眼后表情微變......因為那冊子是劍閣的不傳之秘-《蜀山劍意》

年輕公子道：“這些年，劍閣其實一直專心做生意，根本沒想過什么其他事，可能是因為樹大招風(fēng)，所以就被徐績盯上了?！?

“現(xiàn)在徐績倒臺離死不遠(yuǎn)，他大概會胡亂攀咬，所以閣主的意思是，咱們做正經(jīng)生意的不能隨便得罪官府，但也不能隨便被拿捏?！?

司馬無垢沉默了片刻，回身吩咐一聲：“把甲字格第一層第三個木盒拿過來?！?

他手下隨即應(yīng)了一聲，不多時就捧著一個木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