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仁義道德,也確實是該標榜的東西。
禪宗在標榜的也是差不多的東西,不管背后如何逐利,該說的,必然是這些東西。
葉無坷道:“你想走的路和大寧要走的路從本質(zhì)上說確實沒什么不同?!?
“區(qū)別只是勝敗,可勝敗的區(qū)別實在是太大了?!?
“沒有區(qū)別的一件事對于勝者來說是他的功德,對于敗者來說是他的罪惡。”
煥輪金身不得不仔仔細細的打量面前這個年輕人。
這個坦蕩到讓他意外和害怕的年輕人。
“你把中原人當做對手的那一刻,最起碼你應(yīng)該多了解一下中原人?!?
葉無坷起身,走到煥輪金身面前。
他看著煥輪金身的眼睛說道:“普天之下,沒有任何地方的人比中原人更懂得如何讓自己看起來正義?!?
“如果你是想用一套說辭來讓我醒悟,那就不必了,中原人歷來都是最明白這些道理的人。”
葉無坷問:“現(xiàn)在還想說什么?用你說服信徒的那些東西來試試?”
煥輪金身搖頭:“玩弄愚昧的說法,不配出現(xiàn)在你我這樣的人耳朵里。”
他說:“這是我此生第一次承認失敗,但你也不能再從我身上得到什么了?!?
葉無坷笑了:“我從你身上得到的,已經(jīng)是你全部的東西了。”
煥輪金身:“我還掌握著你們寧人很多秘密,包括是誰想謀逆的秘密。”
葉無坷湊近他耳邊,聲音很輕但無比認真的說道:“我沒興趣聽,但我有興趣糾正你。”
“你所說的寧人謀逆的秘密這句話說法錯了。”
“哪里錯了?”
“如果把謀逆分成兩種,第一種是憑借自己本事去謀逆的人,敗了,被誅滅九族,但他在名義上還是寧人?!?
“第二種,勾結(jié)外敵試圖謀逆的人就已經(jīng)不是寧人了,他們的名字叫叛徒?!?
葉無坷說:“你永遠也無法體會寧人對于叛徒的痛恨?!?
煥輪金身笑了:“多么自欺欺人的說法,能聯(lián)合一切可以聯(lián)合的力量來求取成功的人才是智者?!?
“至于你說的什么是寧人什么不是寧人,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種精神上的束縛?!?
“你和大部分寧人都被所謂民族說法束縛著,而在我看來就不存在什么民族之分?!?
葉無坷也笑了:“所以你認為為什么中原人一次次經(jīng)歷磨難還能一次次站起來?”
煥輪金身不笑了。
葉無坷道:“你說你認為不該存在民族之分,是因為你只想讓所有人都成為你的奴隸?!?
“奴隸當然可以不分民族,可不想做別族奴隸的人永遠都會記得自己是什么民族?!?
煥輪金身沉默著。
他或許并不是認可了葉無坷的說法,他是醒悟到了自己為什么會輸。
他能在突玉渾成為國師,能在突玉渾成為精神領(lǐng)袖。
是因為突玉渾人都是奴隸。
甚至,突玉渾人認可自己是皇族和宗教的奴隸。
葉無坷道:“在中原這片大地上,無論經(jīng)歷多大的磨難都會有人站出來成為領(lǐng)袖帶領(lǐng)其他人抗爭并勝利。”
“但中原歷史數(shù)千年來在所有磨難之中能成為領(lǐng)袖的人,從無一人,將百姓視為奴隸?!?
沉思了很久的煥輪金身此時說道:“可逃脫不了輪回,那些領(lǐng)袖在死去之后天下又會變成他曾推翻的樣子。”
葉無坷回答:“所以中原大地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破碎和重組之后,依然還是中原大地,中原大地的主人,依然還是中原民族?!?
“當你說的輪回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就會有新的領(lǐng)袖出現(xiàn)去尋找打破輪回的辦法?!?
煥輪金身哼了一聲:“可笑,你,和大寧的那位帝王哪怕在做這樣的事,可你和大寧的帝王都看不到那一天?!?
他說:“人為了此生不能得到的結(jié)果而努力,根本就是一種浪費,只有此生能得到的結(jié)果,才能真正使人滿足?!?
葉無坷認真的回答了他的話。
“所以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全天下九成九的人不會為了自己一生都得不到的結(jié)果去努力,但他們不可恥,因為他們是正常人。”
“只要這些正常人能夠按照別人開出來的道路去走,不去嘲笑那些愿意為此努力的人早晚有一天會有那樣的結(jié)果。”
“如果少數(shù)人在披荊斬棘尋找辦法的時候,正常人去埋怨開路的人走的不夠快他們得到的太慢了那才可恥?!?
“人人都想別人無私但自己不肯無私,人人都想出生在富貴人家免得自己去努力了因為那是捷徑?!?
“誰不知道捷徑好走?誰不知道拿來這兩個字是最省力的辦法?所以領(lǐng)袖永遠都在少數(shù)人之中?!?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煥輪金身,你在生死上已經(jīng)是個失敗者,所以你想在精神上成為勝利者。”
“你想擊敗我,很不巧,我雖遠不如大寧皇帝陛下,可我也是那個少數(shù),那個愿意為了自己一輩子也得不到的結(jié)果而去努力的人。”
“你的說法可以說服這個世上九成九的人,可你的對手卻不在這九成九之內(nèi)?!?
葉無坷回到座位上坐下來。
“我這樣的少數(shù)掌握權(quán)力而不是你這樣的人掌握權(quán)力,也是我為之努力的事?!?
他說:“所以,誰說這是一生都得不到結(jié)果的事?”
不知道為什么,煥輪金身這樣的自私者。
第一次在葉無坷這樣一個還不算純粹無私者的身上,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
葉無坷看著他的眼睛:“你看,我們都有野心,可是野心.......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葉無坷語氣溫和的說道:“再和你多說兩句?!?
“剛才我說過,不想被成為別族奴隸的人永遠記得自己是什么民族?!?
“同樣的,想讓別族都成為奴隸的人也永遠都會記得自己是什么民族。”
“只是,這些話我們從來都不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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