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輪金身這個人最幸運的地方在于,他不會馬上被處死。
大寧的絕大部分?jǐn)橙舜鱿嗤?,?dāng)然是死的越快越好。
如煥輪金身這樣的人,他肯定要死但肯定不是馬上死效果最好。
這個人在有命在的情況下可以先后在兩批人面前展示。
第一批人,當(dāng)然是此時就在寧軍大營里的各國使者和領(lǐng)兵的將軍。
大寧就是要讓屬國之臣全都看清楚,大寧的敵人就是如此下場。
所以這個渾身上下不知道斷了多少骨頭的大彌禪宗宗主,很快就被展示在眾人面前。
對于心高氣傲的煥輪金身來說,這是他不能承受的恥辱。
他寧愿死。
然而當(dāng)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是否接受恥辱的時候,往往他也已經(jīng)失去了選擇生死的權(quán)利。
煥輪金身被綁在一個木架上,輪番在各國使臣面前展示。
他唯一還能做的就是閉著眼睛,不去看那些人的表情和反應(yīng)。
可他哪怕一眼都不看,他腦海里還是會出現(xiàn)那些人是什么表情和反應(yīng)的畫面。
甚至連那些他未曾謀面之人的樣貌,在他的腦海里好像都很清晰。
“唔,原來試圖挑釁大寧的是這樣一個人啊?!?
“他名字里有金身二字,還說他早已修成禪宗不敗金身,原來是假的?!?
“金身?他連泥巴身都不算。”
“是誰給他的自信,讓他覺得自己可以挑釁大寧的?”
煥輪金身在這一刻有些后悔,后悔他能聽得懂每一個國家的語。
他是想做天下第一有權(quán)勢之人的人,所以他從很早開始就在學(xué)習(xí)各國語。
他就是要在信徒面前展示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本事。
可他的這種能力此時成了他恥辱的一部分。
好在是這種展示并沒有持續(xù)很久,他很快就被抬到了一座大帳之內(nèi)。
“看得出來你很憤怒?!?
那個年輕寧人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
煥輪金身的神經(jīng)馬上就緊繃起來。
不是因為恐懼,真的只是因為憤怒。
無邊的憤怒。
聽到這個聲音他就想咆哮,想殺人,想毀滅一切。
他曾是深毒第二大宗派的宗主,他是突玉渾國教的宗主,他還是突玉渾國師。
他曾經(jīng)有過至高無上的地位。
可就是因為說話的這個人,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可憐但無人可憐的階下囚。
“人的憤怒是一樣的?!?
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
葉無坷坐在椅子上,看著這個血糊糊的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高高在上大人物的人。
“我曾經(jīng)也這樣憤怒,因為大彌禪宗的人殺害了我的同袍?!?
葉無坷道:“有能力將憤怒發(fā)泄在引起憤怒的緣由上,是世間強者,但不會釋然,也不是圓滿?!?
“尤其是因為生死之事而被激起的憤怒,發(fā)泄一千次一萬次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
“可是......”
葉無坷道:“有仇報仇,就一定比有仇報不了仇要好的多。”
煥輪金身閉著眼睛說道:“你也不能免俗,也會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在失敗者面前炫耀?!?
葉無坷點頭:“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
他說:“勝利者可以選擇不炫耀,那是他的氣度,勝利者也可以選擇炫耀,因為他有這個權(quán)利和資格?!?
“我沒什么氣度,我只是一個有仇就一定要報仇的俗人,你說的免俗,對我來說永遠都不會免?!?
煥輪金身:“你是打算把我?guī)Щ亻L安,在寧人面前再一次炫耀你的勝利?”
“不?!?
葉無坷回答:“在各國使臣面前我是在炫耀,在寧人面前,你只是祭品?!?
煥輪金身不說話了。
“我告訴外人我報了仇是炫耀我有報仇的實力,為的是讓他們不敢招惹我?!?
“我告訴家人我報了仇不是想炫耀,而是要與家人一同祭奠死去的家人。”
煥輪金身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你就是葉無坷?”
葉無坷嗯了一聲。
煥輪金身說:“沿芒回來兩次都提到了你的名字?!?
他此時睜開了眼睛,似乎是想看看葉無坷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當(dāng)他看到面前這個人如此年少的時候,他心情更為復(fù)雜。
“寧人在追逐強者,然后在成為強者之后展示強者的實力?!?
煥輪金身說:“我要做的與寧人要做的并無不同,只不過我輸了而已?!?
“如果我贏了,曾經(jīng)殺死過多少寧人恰恰是我炫耀成功的資本?!?
“就正如你在諸國使臣面前炫耀生擒我一樣,所以本質(zhì)相同便沒有什么正邪對錯?!?
葉無坷說:“你說的都對?!?
煥輪金身微微一怔,他似乎沒有想到葉無坷會不反駁。
在他的認(rèn)知之中,中原人向來標(biāo)榜的是仁義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