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此同時。
王安業(yè)那雙純凈無暇的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同樣是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在這小乞丐撞上來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進行了躲避,卻還是一頭撞上了?
真是邪了門了。
難不成……這小乞丐是故意碰瓷?想訛上他王安業(yè)?
唔?
身上沒有臭味,反而有種淡淡的香氣,挺好聞的樣子。而且瘦瘦小小的,身體好軟,抱起來好舒服,真的是好奇怪啊。
王安業(yè)感覺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長了出來似的,枯燥無波的內(nèi)心中,極為難得地生出了一絲悸動。
小乞丐的眼睛,也是在近距離與王安業(yè)的眼睛對上了。
那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卻又有著其他少年所欠缺的寧靜感。
這讓她有些驚慌失措的心,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那種舒適愜意的感覺,就好似下著淅瀝瀝的小雨時,躺在竹椅中讀一本書,內(nèi)心平靜而放松。
時間。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是過了一瞬。
兩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目光交錯,時間永恒。就連從兩人身邊吹拂而過的風,都好像變得溫柔旖旎起來。
然而。
這美好的氛圍,卻被一連串突兀響起的叫罵聲打斷了。
“小乞丐,還不趕緊站起來?!?
“哎喲我的親娘咧,七小公子,七小公子您沒事吧?”
“你這小乞丐,走路長不長眼睛啊,竟敢沖撞七小公子。”
“七小公子,您老人家沒事吧?”
王安業(yè)身邊的護衛(wèi)和仆從急急忙忙地沖了上來,想要拉開小乞丐。
“行了?!蓖醢矘I(yè)爬起身來,淡定地抬手制止眾人的聒噪,隨后將那小乞丐拉起來,平靜如水地關(guān)切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沒,沒事。”小乞丐掙扎著縮開了手,“臟兮兮”的臉蛋滾燙了起來,低著頭不敢看王安業(yè)。
“沒事就好。”王安業(yè)隨手掏出一張小額金票,遞給追來的工作人員,“這是他的飛輦票錢。”
“七,七小公子……”那工作人員嚇得手足無措,哪敢去接錢,“我,我……都怪我沖撞了七小公子?!?
這小公子是何等身份,一旦有半點閃失,他哪能承擔得起?
“沒事,你莫要慌?!蓖醢矘I(yè)抬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你剛才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沒什么問題?!?
王安業(yè)雖然才十歲,卻因為家庭條件好,已是一個比較高大的少年郎了。
“是,是。”工作人員暗松一口氣,擦著冷汗猶豫道,“可,可是……小公子,去往青蘿衛(wèi)的飛輦票早已經(jīng)賣完了,最近日期已排到七天后了?!?
一旁的大管事好懸一口老血沒有噴出,當即喝罵道:“蠢貨,七小公子要一票,你也敢沒有?隨便擠掉一個人就行了。”
“是是是,可是……”工作人員滿頭大汗。
“莫要為難他?!蓖醢矘I(yè)平靜地安撫道,“票既然賣出去了,就相當于是我們給乘客的一個承諾,斷沒有臨時反悔的道理。這樣吧,反正我的飛輦比較空,就讓他與我一起走。”
“七小公子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贝蠊苁滦奶摬灰眩安贿^,這小乞丐臟兮兮的,怕影響了您的心情,不如給他安排一張七天后的飛輦票?!?
“不行?!毙∑蜇ひ宦牸绷?,聲音清脆地反對道,“我等不及了,今天就要出發(fā)。我,我可以和這小公子一起走,我不嫌棄他。”
大管事白眼一翻:“什么叫你不嫌棄他?你知道我們家七小公子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讓你一起乘坐,是他老人家心善,是他不嫌棄你?!?
“行行行,你怎么說都行,反正我就要今天走?!毙∑蜇ぢ曇羟迩宕啻嗟模蟹N說不出的好聽。
說著,她還左顧右盼一番,一副有些心虛而無奈的樣子,好像是在躲避什么。
王安業(yè)看在眼里,表情沒有波瀾道:“罷了罷了,既然你著急走,那就一起吧。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錢管事大叔,需要麻煩你安排一下?!?
王氏家教很嚴,王安業(yè)自幼受到熏陶,雖然貴氣內(nèi)斂不外露,一舉一動卻是極有章法,充分彰顯了其身為王氏公子的教養(yǎng)。
“不麻煩不麻煩,七小公子?!背錾碜藻X氏旁系的大管事,激動得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充滿了干勁道,“保證完全任務(wù)?!?
隨后,在大管事的安排下,王安業(yè)便和隨從護衛(wèi),以及那個來路不明的“小乞丐”一起登上了一架貴賓專用飛輦。
它由一頭修為達到五階的朱頂仙鶴打頭,車夫竟然也是一位胡子花白的天人境老祖。
飛輦的轎廂,則是用即輕又結(jié)實的千年懸靈木所打造,做工精致,且鐫刻了許多繁復(fù)的符文。而且,這飛輦轎廂內(nèi)部的空間,也比尋常飛輦轎廂要大了兩倍不止,其中用固定屏風隔開了數(shù)個位置,還設(shè)有一間可私密休息的小臥室。
里面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大師以懸靈木料制作而成的精心之作,且固定在了轎廂內(nèi)部,無論如何顛簸都不會挪位置。
轎廂內(nèi)的軟裝,乃是大名鼎鼎的隴左周氏內(nèi)部的裁縫大師,精心設(shè)計,并純手工制作而成。轎廂墻布,地毯,甚至椅子上還有柔軟的坐墊和靠墊,都是大師用靈蠶綢緞精心縫制。
人一走進飛輦轎廂中,便有一股清涼之意撲面而至。
原來,在轎廂中還裝有兩套小型陣法,一套寒晶陣,一套赤晶陣,可以根據(jù)不同的天氣調(diào)控轎廂內(nèi)的溫度,讓乘坐飛輦的客人有更舒適的體驗。
雖然越是強大的玄武修士,對于高溫和低溫的耐受度便會越高,天人境修士甚至可以在充滿巖漿的環(huán)境中生存??赡褪芏炔淮硎孢m度。
合適的溫度,才是令人愉悅的根本。
如此奢華的飛輦,便是連生活條件優(yōu)越的王安業(yè),也是微微側(cè)目。
舅舅說,給他安排了上好飛輦,卻沒想到能好到如此程度。
而小乞丐那明亮的雙眸,也是露出了訝異之色。顯然,這飛輦的奢華程度,對她也有些沖擊。
毫無疑問,有資格乘坐這種貴賓級靈禽飛輦者,每一個都是非富即貴。一些普通七品世家的天人老祖,也斷然舍不得花這冤枉錢。
“歡迎七小少爺乘坐守達商行尊享級飛輦?cè)??!瘪{車的天人境車夫脫下帽子沖王安業(yè)行了一禮,紅光滿面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李方耀,來自某個鄉(xiāng)下小城的七品世家,能為七小少爺駕車是我的榮幸?!?
王安業(yè)微微訝異道:“李前輩,您是家族老祖吧,怎么會跑出來駕車?”
他雖然從小生活優(yōu)渥,但常識還是有的。通常而,一個七品世家的天人老祖的地位那是相當?shù)母撸瑧?yīng)該屬于當?shù)匾话缘臉幼印?
“七小少爺有所不知。”李方耀微笑著解釋說,“像我們那種鄉(xiāng)下七品世家,整個家族辛辛苦苦一整年的收益都很難達到二十萬乾金,而我身為天人境修士,哪怕不想著更進一步,僅僅是保持修為,最低開銷都得一兩萬乾金。若想更進一步,便會有大量的丹藥和靈食消耗?!?
“而我若是給守達商行駕車,每年大約只要工作半年時間,便能得到酬金五萬左右,工作期間還能享用不錯的餐補。如此,我便能額外賺出一筆不菲的財富,可用以補貼家中有潛力的小輩。家族小輩們強了,將來我們李氏才能愈發(fā)興旺起來?!?
“我們李氏除了老夫之外,還有好幾個靈臺境長老也在車夫隊伍中,不過他們只有資格駕駛普通飛輦。感謝王氏、感謝錢氏、感謝守達商行,讓我們李氏的日子過得更好了,現(xiàn)在都可以同時培養(yǎng)兩個天人種小輩了?!?
王安業(yè)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祝李前輩的家族愈發(fā)興旺,早日晉升六品世家?!?
他那枯燥平靜的內(nèi)心,隱隱有了些悸動。
原來太爺爺領(lǐng)頭創(chuàng)立的守達商行,可以改變很多人的生活方式,也可以改變很多家族的命運。
太爺爺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真希望我王安業(yè)未來也能和太爺爺一樣了不起,跟他一樣被那么多人仰望,尊崇,并且真心感激。
王安業(yè)仿佛找到了一些人生的目標,這也給他枯燥而乏味的內(nèi)心之中,注入了一股活力。
嗯,出來走走,果然是對的選擇。
而小乞丐,一雙眼睛也是四下轉(zhuǎn)動不已,顯然內(nèi)心也是頗為震驚。
天下世家都是老祖宗陛下親自敕封的貴胄,家中老祖宗帶著長老出來打工,還打得這么興高采烈……
如此場面,便是在國都里面,她都沒見到過……
看樣子,這守達商行,還真的是很不一般。
“昂馳昂馳。”
驀然間,王幸和王運兩個小廝哄著一匹長有獨角的飛馬走了進來,那正是王安業(yè)在草原那邊得到的坐騎——玉角飛馬。
這匹玉角飛馬尚且年幼,不好騎著長途跋涉。
而且,王安業(yè)若是騎著飛馬走了,其他隨從和護衛(wèi)怎么辦?便是連天人境護衛(wèi)錢老,在長途飛行時速度也遠遠跟不上玉角飛馬。
玉角飛馬雖然不樂意親近那兩個小廝,可憑借不俗的智慧,它也知道那是主人的隨從,因此不情不愿地跟了過來。
一見到主人,它便興奮了起來,飛撲到他身邊,用腦袋在他身上不斷地蹭來蹭去,昂馳昂馳的叫喚著,討好著他要吃的。
玉角飛馬長得神駿非凡,宛若仙馬下凡。不過這嘶叫聲,著實有些辣耳朵。
玉角飛馬?
小乞丐瞪圓了眼睛,簡直被驚呆了。
這,這個什么七小公子,竟然還擁有一匹玉角飛馬?便是連她,上次想要一匹時,也被向來寵溺他的父王拒絕了。
這種異種飛馬向來難得,且只親近它愿意親近之人。否則,再強大,再位高權(quán)重也沒用!
“行了行了?!?
王安業(yè)被它蹭得麻癢難忍,沒好氣地拍了下馬頭,掏出一大堆靈果靈酥,還有一些價值不菲的丹藥,開始對玉角飛馬進行投喂。
這些丹藥,都是他家七老太爺王守業(yè)幫忙煉制的,可以令玉角飛馬更好的成長。先前給七老太爺送去了一大塊十階龍鯨王涎香,可把他老人家高興壞了,什么好丹藥都給他塞。
說起來,他王安業(yè)和七老太爺王守業(yè)還真是挺有緣分,大家名字里都有個業(yè)字,而且都是同輩中排行老七~~王安業(yè)也聽說過,七老太爺年輕時候可受女孩子歡迎了,不知道多少世家小姐聽天盯著他不放。
最終,還是來自雷氏的七太奶奶決勝而出。
“唉~聽七老太爺說,女孩子都是很麻煩的……”王安業(yè)邊是給玉角飛馬嘴里塞丹藥,邊是有些憂愁自己的未來,家里人都夸他王安業(yè)長得俊俏,現(xiàn)在他正在一天天長大,以后麻煩的女孩子會有一大堆,豈不是沒有了清凈?
該怎么辦才好呢?太麻煩了……
就在王安業(yè)自怨自艾時,如此奢侈養(yǎng)馬的手段,看得小乞丐也是目瞪口呆,難怪父王不肯給她買玉角飛馬了,光是她那些零花奉養(yǎng)可怎么夠?
內(nèi)心更加崩潰的是駕車的李方耀老祖,他先前還挺羨慕玉角飛馬的。
可看著王安業(yè)投喂的那些珍稀靈食和丹藥,不禁饞勁涌動的同時,內(nèi)心一片悲涼悲涼的,他堂堂一個天人老祖每日里吃的靈食和丹藥,竟然遠遠不如一頭畜生……
這些有錢大家族的公子哥兒,真的是好命。
太傷自尊了,看不下去了。
他打了個諾后,告退去了前面的駕駛座上,煩躁的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那些珍稀的靈果,他這輩子都沒嘗過味兒呢。
時間過得沒多久。
這架由五階朱頂仙鶴拉著的奢華飛輦騰空而起,在有二十年“駕齡”的李方耀手中,飛行的格外平穩(wěn)。尤其是這一次,他駕馭得格外用心,就怕一不小心把那七小公子磕到碰到,把他老李賣了也賠不起啊。
飛輦一路向東,速度又快又穩(wěn)。此等飛輦,速度果然不是普通飛輦可比。僅僅兩個時辰左右,便抵達了津港上空。
不過飛輦沒有在津港停歇,而是一路直飛青蘿衛(wèi)。從天空中向下望去,茫茫大海碧藍碧藍,就好似一方極美的畫布。
小乞丐都快貼到玻璃舷窗上了,饞饞地看著大海,時不時的若有所思一番,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
同一時間段。
大荒澤中,幾艘龐大的江船駛?cè)肓撕J口港灣之中。根據(jù)家主王守哲的指示,已經(jīng)開始擼起袖子干起活來。
汪氏的兩位老祖,已經(jīng)被眼前熱火朝天的一幕給震驚到了。
真不愧是傳說中的王氏速度,這說開工就開工!
安江北面這一方荒澤,僅僅是大荒澤的一個小小角落而已??杉幢闶墙锹?,也有好幾個衛(wèi)城范圍大小。而那個狹小的葫蘆口,正是可以遏制住這片荒澤的水中要道。
“坤元老祖且放心,我們王氏的施工隊已經(jīng)久經(jīng)戰(zhàn)場,其中有不少靈臺境的家將和靈臺境傀儡助工。此等不算大的工程,不出一個月就能完工?!迸R時涼亭內(nèi),王守哲與兩位老祖一起飲茶聊天,在他的懷里還鉆著一只小巧可愛的赤色狐貍。
那只狐貍似乎非常喜歡這種姿勢,安心,舒適,真的很想這么永遠地睡下去。
“這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王氏施工隊?!崩ぴ献娓锌f分地說道,“這等精銳施工隊,竟然大部分都是煉氣境的修士……放眼整個隴左,怕是只有守哲家主有此等氣魄了。”
煉氣境修士當工人,是王氏數(shù)十年前就開始布局了。在王氏掌握了三品丹藥啟靈丹的原材料至煉丹量產(chǎn)化后,就對資質(zhì)不入品,卻僅差一小截的平民提供血脈提升服務(wù)了。
他們修煉的功法雖然都只是下品功法,卻是對力量、速度、體力等等有較大的提升。一個煉氣境的工人,往往可以做到很多普通工人無法做到的工作,適應(yīng)力非常強,效率也是極高。
唯一的小問題就是,他們也需要一定的靈食和丹藥補充,年簽約奉養(yǎng)金也得達到十五至三十乾金。
如此級別的施工隊,還真不是普通家族能養(yǎng)得起。
只有王氏這種熱衷于各種基礎(chǔ)建設(shè),以及隨時準備再開拓域外的家族,才會培養(yǎng)出如此強悍的施工隊伍,專門用以攻堅各種高難度的建造任務(wù)。
“就是那條元水青蛟倒霉了?!背蓸I(yè)老祖幸災(zāi)樂禍地說道,“它被困在了這一方荒澤之中,沒有退路了?!币彩请y怪,汪氏可是在這一次災(zāi)難中死了族人和家將的。
其實這條元水青蛟飛還是能飛一飛的,不過因為體型龐大,血脈能力還不夠,飛不高也飛不遠。只有等它踏入七階,化成元水青龍后,才能真正的龍騰九霄。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便困不住它了。
可如今的元水青蛟,卻是無計可施,它要么往內(nèi)陸而去。可內(nèi)陸都是人類地盤,一旦進入肆虐,遲早會聞訊而至的天人境修士聯(lián)手干掉。
王守哲淡定地喝著茶笑道:“也就是小小的堵水摸魚而已,以前我六叔堵誤入河浜的一條靈魚時,也曾這么干過?!?
當然,王守哲這一次的手筆,可比抓一條小小的靈魚要大得多。
這是一條達到六階巔峰,即將化龍的元水青蛟。
汪氏兩位老祖,對王守哲是佩服之至。先不說此等另辟蹊徑的思路了,其實最難的點,還在于這個防洪閘口的施工難度。
也只有王氏的施工隊,才能在此困難環(huán)境下如此快速施工,而且還有一支龐大的后勤隊伍在運輸洋灰石子等物資。
“守哲家主最令汪某敬佩的是?!崩ぴ献嫘那榇蠛玫?,“此工程竟然能一舉雙得,即可困殺那頭元水青蛟,還可以馴服這一方荒澤,提出將野生的荒澤兇鱷當做肉食類靈獸養(yǎng)殖……妙,妙不可!”
荒澤兇鱷成長率很高,可在荒澤水泡中投放魚苗養(yǎng)殖,令兇鱷有充沛的廉價食物。此外,也可適量投放豬玀,牦牛等肉食喂養(yǎng)兇鱷,以增加其成長速度。
投入成本雖然不低,可收益同樣不低?;臐蓛戴{的出肉率不算少,且身上有很多副產(chǎn)品都可以利用起來,皮,爪,牙齒等價值都頗高。
唯一的小問題便是,前期投資數(shù)目很大,且回報周期非常漫長。
因此,汪氏徹底投靠了王氏。將這一方產(chǎn)業(yè)和王氏一起合作,由王氏主投資,并由牧場提供一些老弱病殘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