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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外,一條浩蕩天河遠遠延伸開去。
陽光下,激蕩的天河水浪花四濺,點點水花泛著晶瑩的碎光,遠遠看去,就仿佛一條點綴著碎鉆的匹練橫亙在天際,浪漫唯美之余,又透著股浩蕩的天地之威,讓人心生震顫。
也不知王守哲已等了多久。
驀地。
“轟!”
涼亭外的天河被龍無忌一腳踏上,頓時碎裂成暴雨落到了安江之中。
下一瞬間。
龍無忌便舉重若輕地落在了涼亭之外。
其姿態(tài)之輕松,神態(tài)之悠然,就仿佛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在他身后,蔣玉松和三當(dāng)家杜天罡這兩個親信也隨即落地,一文一武,一左一右守在龍無忌身后。
龍無忌狹長的眼眸一掃,焦點便落在了王守哲身上。
他當(dāng)即爽朗笑道:“想必這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守哲家主了。鄙人龍無忌,受家主相邀前來一敘?!?
王守哲起身,如春風(fēng)和煦般地笑著拱手道:“龍大當(dāng)家與諸位貴客遠道而至,令我長寧衛(wèi)蓬蓽生輝。守哲之感激無以表,唯有靈酒幾杯,替大當(dāng)家與諸位貴客接風(fēng)洗塵?!?
“這是犬子宗安。宗安,還不快見過龍大當(dāng)家?!?
說罷,他掃了身后的王宗安一眼。
王宗安當(dāng)即一斂袖擺,氣定沉著地上前朝三人行了一禮:“晚輩王氏宗安,見過龍大當(dāng)家?!?
他的身形儀態(tài)很明顯經(jīng)受過專門訓(xùn)練,一舉一動風(fēng)度翩翩,端的是氣度不凡,盡顯貴家公子的風(fēng)采。
“好,好。”龍無忌贊賞不已,“守哲家主當(dāng)真是好福氣,一雙兒女均是天資卓絕,如鳳子凰女一般?!?
隨后,龍無忌又按禮節(jié),介紹了蔣玉松與三當(dāng)家杜天罡。
一番寒暄與客套之后,王守哲邀請龍無忌落座。至于王宗安,蔣玉松等人,在此場合中自然是不能與王守哲、龍無忌平起平坐的,便各自站在了兩人身后。
兩人一落座,傀儡便上前拿起靈寶葫蘆,開始給兩人斟酒。酒色如玉魄,漿如淡蜜,剛一入杯,便有一股令人陶醉的酒香味撲鼻而至。
可龍無忌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傀儡身上。
雖然這尊傀儡做工十分精致,擬人程度極高,一行一動都靈動異常??伤麉s也是一眼就瞅出,這絕非真人,而是一尊實力達到天人境的傀儡。
“長寧王氏,底蘊當(dāng)真深不可測啊?!饼垷o忌瞇眼一笑,試探道,“這尊天人境傀儡,頗有些天璣州煉器流派的風(fēng)格?!?
“龍大當(dāng)家果然見多識廣,眼光卓絕?!蓖跏卣苄χ淳频溃按四耸卣軣o意中得到的一件損壞傀儡,特意請?zhí)旃し恍迯?fù)了一番?!?
“哈哈,天工坊的煉器技術(shù)的確很強,就是要價極高?!饼垷o忌喝著美酒,略帶戲謔地說道,“守哲家主怕是要大出血了?!?
“誰說不是呢?”王守哲也是一臉心疼模樣道,“足足花了我八十萬乾金,還不帶后續(xù)維護的費用。不過,畢竟天人境傀儡難得,我王氏高端戰(zhàn)力又少,只能咬咬牙,讓天工坊宰一刀了。莫非,龍大當(dāng)家在天工坊也有關(guān)系?能弄到折扣?”
“我可沒此能耐?!饼垷o忌喝著酒直搖頭,一臉無奈道,“天工坊那些人都古板得很,個個都油鹽不進。喊出的口號便是,‘愛修不修,愛買不買’。我這數(shù)百年,沒少給他們‘上供’,連半點折扣都打不到?!?
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后,兩人仿佛有了同仇敵愾的情緒,觥籌交錯間,你一我一句地數(shù)落著“天工坊”的“不是”。
酒過三旬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仿佛親近了許多。
“守哲老弟這靈寶葫蘆不錯啊,我活到現(xiàn)在,也就見了兩回?!饼垷o忌仿佛有些“微醺”,語氣愈發(fā)隨心所欲,“我看老弟也不像是好酒之徒,不如開個價,便宜一下老哥我?!?
“龍老哥果然識貨,此寶自動釀制的高端美酒,我們王氏每年能從中獲益三萬乾金,一千年的收益便是三千萬乾金!我給龍老哥打個對折,一千五百萬乾金,便賣給你了?!蓖跏卣茉俅谓o他斟了杯酒,如實報價道。
說起來,王守哲也是感慨萬分。
神武皇朝試煉遺跡中,最早他挺看不上這只能釀酒的靈寶葫蘆。但是用過之后,才發(fā)現(xiàn)真香!
只要運作得當(dāng),它能源源不斷地給家族帶來長久利益。若是往五百年,一千年去算的話,它的價值將遠超其他幾件寶物。
果不其然,龍無忌白眼一翻:“價格太高,買不起,守哲家主還是留著慢慢攢錢吧。”
別說讓龍無忌一口氣拿出一千五百萬乾金了,便是連以“錢”為姓的錢氏,也很難一下子拿出一千五百萬乾金的流動資金。
不過,這一番交互之下,兩人之間似乎越來越“親密”了。
待得火候差不多了后。
龍無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臉為難”地感慨道:“我與守哲老弟當(dāng)真是相見恨晚。若早半年結(jié)識,哪會出現(xiàn)此等誤會?”
“也是萬幸,尚未出現(xiàn)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王守哲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順手遞了個“梯子”過去,“我們之間,尚有轉(zhuǎn)圜余地?!?
先前兩人你來我往,明里暗里較量多次,為的就是先聲奪人,好在談判中占據(jù)主動權(quán),牽著對方的鼻子走。
而這過程,同樣也是雙方炫耀自己“拳頭”的過程。
但凡王守哲有一次沒撐住場子,被龍無忌的氣勢壓制住,王氏在龍無忌心里的分量就會大大降低。
好在,早有準(zhǔn)備之下,終究還是王守哲技高一籌,將主動權(quán)維護到了最后。
龍無忌見著實已經(jīng)爭取不到主動權(quán)了,便借坡下驢道:“沒錯,我們蛟龍商會那是做生意起家的,自然要講究以和為貴。先前犬子趙無情行事莽撞,受點教訓(xùn)也是應(yīng)該。我讓他賠償王氏一百萬乾金,并親自前來道歉。守哲老弟意下如何?”
王守哲把玩著手中酒杯,玩味地笑道:“賠償百萬乾金?看樣子,龍老哥還有后話……不如一次說個清楚,我也好綜合衡量?!?
“守哲老弟果然聰慧機敏,我便實話實說了。”龍無忌笑瞇瞇道,“東港港口的股份,東港那兩個不起眼的小家族已經(jīng)全賣給我們了。該我們蛟龍商會的,自然就是我們的。此外,我們蛟龍幫愿意效仿錢氏,與貴聯(lián)盟合作。包括你們長寧衛(wèi)在內(nèi),所有安江沿岸的商品銷售,我們商會包圓了,且只收貨物價值的一成。”
“聽起來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蓖跏卣艿灰恍Φ?,“只是不知,我們姻親聯(lián)盟需要付出什么其他代價?”
“我們需要守達商行的一些股份,并與你王氏建立共同協(xié)作同盟?!饼垷o忌爽朗地笑道,“我龍無忌很少會如此欣賞一個人,如此看重一個七品家族。從今往后,有我一口吃的,便少不了老弟你一口。”
王守哲眉頭一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端著酒杯略作沉吟道:“龍老哥,其實我也有個提議。”
“哦?說來聽聽?!饼垷o忌微微側(cè)身,面色微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我可以放過趙無情,但是你蛟龍幫須得答應(yīng)我長寧王氏,百年之內(nèi)不再踏足長寧衛(wèi)水域?!蓖跏卣茱L(fēng)淡云輕地說著。
龍無忌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眼眸中的厲芒顯現(xiàn):“守哲老弟,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是在拒絕我的好意。”
很顯然,王守哲的話已經(jīng)觸及了他的底線,他低沉的聲音中已然帶上了怒氣,說話時也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威壓。
“我王氏家小業(yè)小,根基淺薄?!蓖跏卣軈s仿佛沒有察覺到,語氣依舊古井不波,“怕是攀不起蛟龍幫這根高枝。因此,只能辜負龍老哥這番好意了?!?
龍無忌微微俯身,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目光如利刃般盯著了王守哲。
“若我不答應(yīng)呢?”
王守哲毫無畏懼地直視著龍無忌,語氣堅定不移:“魚死網(wǎng)破罷了。”
“好好好?!饼垷o忌怒極而笑,“多少年了,龍某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被人如此威脅過了。當(dāng)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王守哲,你太令本座失望了?!?
說話的同時,他也終于不再收斂威勢,那一身獨屬于紫府境強者的浩瀚威壓驟然爆發(fā)。
空氣中仿佛“嗡”了一聲。
磅礴的威勢浩浩蕩蕩席卷開來,就如同十二級颶風(fēng)般狂猛肆虐,整個斷龍峽上方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甚至于,就連斷龍峽下的滔滔江流,都仿佛受到了刺激,驟然變得澎湃起來。
如果說天人境強者的威壓就像是大江大河一般,浩浩蕩蕩的話,那紫府境強者的威壓,就好比那一望無盡的大海,平靜時或許看不出什么,一旦有狂風(fēng)颶浪席卷之時,便有如天災(zāi)降臨一般,其可怕之處,遠不是天人境強者能比擬的。
王守哲只覺胸口猛地一滯,連呼吸都有些憋悶。
當(dāng)初長春上人也曾經(jīng)用紫府境的威壓試探過他,只是跟龍無忌比起來,長春上人很明顯還是手下留情了,對他造成的壓力遠沒有龍無忌來得大。
不過,王守哲畢竟兩世為人,神識強度比平常修士強上不少,抗壓能力自然也強。即便胸口憋悶,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絲毫看不出什么異狀。
相比之下,站在他身后的王宗安就沒這么好的定力了。
早在紫府威壓爆發(fā)的那一瞬間,他就渾身一顫,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幸好旁邊的天人境傀儡及時邁出一步,擋在了他面前,替他擋掉了相當(dāng)一部分的威壓,他這才緩過勁來,穩(wěn)住了。
也多虧了他本身是大天驕,早就覺醒了乙木靈體,對威壓的承受力遠比一般的靈臺境修士來得強,否則,怕是得當(dāng)場出丑。
這時候。
一直蜷縮在王守哲腳邊的小狐貍也感應(yīng)到了紫府境強者的威壓,驀地醒了過來:“哪個混蛋敢打擾姑奶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