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狗從灰蒙山返回大驪京城,先去花神廟那邊找到鳳仙花神玩耍,好姐妹相約一起去莒州游歷,因為吳睬決定了她要在此州建造花神廟,理由是那邊比較窮苦,她的祠廟、神像馬虎些,當(dāng)?shù)匕傩找膊粫υ捤@位囊中羞澀的花神娘娘……話是這么說,吳睬已經(jīng)將那一大摞縣志給看了數(shù)遍,她還用了時下大驪文人雅士流行的五彩顏色的點(diǎn)校,謝狗覺得可以學(xué)。
謝狗興高采烈走過千步廊,懸著那塊特制腰牌,大搖大擺回了國師府,道路上多有側(cè)目,也不知是“劍修白景”使然,還是那頂貂帽和臉頰通紅的緣故,大夏天的,還要頭戴貂帽,確實特立獨(dú)行。
先去郭盟主那邊點(diǎn)過卯,再來這邊見著了躺在藤椅上發(fā)呆的山主,謝狗一邊噓寒問暖,一邊旁敲側(cè)擊,咱們落魄山增設(shè)一位副山主,合不合規(guī)矩?山主為不為難?需不需要本首席打點(diǎn)好關(guān)系再開一場祖師堂議事?
陳平安懶得搭這茬,只是問道:“小陌還好吧?”
謝狗咧嘴笑道:“不太好,我狠狠罵了小陌一通?!?
陳平安打趣道:“用最慫的語氣說最狠的話?”
謝狗佩服不已,隨即疑惑道:“山主偷窺螺螄殼道場啦?”
陳平安笑呵呵,轉(zhuǎn)移話題,“那位青丘道友到了狐國,觸景生情,哭哭笑笑?”
謝狗搖搖頭,“不曉得,到了山上,我把她丟給朱老先生就不管了。哈,管殺不管埋?!?
陳平安說道:“豈不是羊入虎口?!?
謝狗說道:“她道力不弱,又是急躁性格,所以在院子那邊,第一眼就看穿了朱老先生的真實容貌,嚇傻了?!?
陳平安說道:“自投羅網(wǎng)?!?
裴錢來到這邊,疑惑道:“師父,當(dāng)年從畫卷走出來的,不就是老廚子的真容?”
謝狗閉嘴不。畢竟涉及朱老先生的隱私,她不好隨便抖摟出來。
陳平安笑道:“讓你們一直拿‘貴公子朱斂’笑話老廚子,是誰每次都要捧腹大笑,笑得最夸張?”
裴錢赧顏道:“是好笑啊。”
再說了,師父你自己當(dāng)年也沒少樂呵。
確實,當(dāng)年小黑炭跟小米粒、青衣小童是明著笑,陳平安是偷著樂。
閑聊起那袋子谷雨錢的“百倍償還”,借出去六十五顆谷雨錢,謝狗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賺了將近六百顆。
陳平安嘖嘖說道:“你這個叫殺熟?!?
謝狗撇撇嘴,說道:“也就是如今跟了山主學(xué)了好,我若是留在蠻荒,提前得知她會現(xiàn)身,我就早作布置,約上一二同道,設(shè)伏襲殺,事成之后,黑吃黑了他們,呵,這才叫貨真價實的殺熟?!?
陳平安一時無。
謝狗建議道:“山主,青丘還是很強(qiáng)的,值得拉攏。她的裙下之臣,一大堆呢,都挺能打的。她就等同于一座頂尖宗門了?!?
先前在城外,青丘就曾丟出兩位傀儡,用以待客白景。
只是被小陌劍光所斬,才會顯得紙糊一般。
“狐國沒有青丘,就只是個蓮藕福地的狐國,狐國有了青丘,就是整座人間的狐國。”
“青丘只要放出話去,不管是哪座天下的狐族后裔,都要將落魄山視為此生必至的朝圣之地?!?
何況那么多的神仙傳奇、志怪小說,哪個書生不對嬌艷動人的狐仙感興趣呢。
陳平安說道:“是去是留,她自己選擇。我甚至可以允許她將狐國搬出福地,帶著沛湘她們一起脫離落魄山,在大驪境內(nèi)選址一處,地位等同于大驪藩屬國,由著她重新打出‘青丘’的旗號,聚攏天下狐族。中土文廟那邊,我來幫忙斡旋?!?
謝狗問道:“條件呢?”
陳平安說道:“前提條件是她必須秘密走一趟正陽山,找到那個田婉,看看是后者牽紅線當(dāng)月老的手段厲害,還是青丘的本命神通更勝一籌。”
謝狗疑惑道:“就只是這么點(diǎn)代價?那跟讓騷蹄子游山玩水一趟、奉旨逛青樓有啥兩樣?!?
按照謝狗的買賣風(fēng)格,給了你青丘一座狐國,那你青丘的那些傀儡,總要交出,至多讓她自留二三位,其余的,全部作為落魄山的護(hù)山“道兵”。
被謝狗一句“奉旨逛青樓”給整懵了,陳平安揉了揉眉頭,說道:“下山之前,讓她不要掉以輕心,田婉是鄒子的師妹,這婆娘山上斗法是個廢物,躲在幕后操控紅線,玩弄人心卻是一把好手?!?
謝狗說道:“放心好了,等到青丘真正靜心下來,熟悉了如今浩然的風(fēng)土人情和大致規(guī)矩,她就會判若兩人,心思縝密,行事老道?!?
陳平安笑道:“如此高看青丘?”
謝狗神色認(rèn)真道:“青丘舊主要比白骨道人更難纏?!?
陳平安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可以回扶搖麓了,好好養(yǎng)傷,不用擔(dān)心我這邊?!?
謝狗咧嘴說道:“急啥哦,給丁道士護(hù)道一事,鐵定出不了岔子,至于我自己的修道,嘿?!?
陳平安欲又止,躺回藤椅,拎著旱煙桿。
謝狗問道:“山主照顧他人,會覺得辛苦嗎?”
陳平安愣了愣,笑道:“當(dāng)然啊。”
謝狗又問道:“會后悔嗎?”
陳平安搖搖頭,“當(dāng)然不會?!?
偶有后悔,也只是因為自己未能做好,結(jié)果沒有預(yù)期的那么無錯。就像京城里邊某些斷頭路的死胡同,最里邊的那棟宅子,名為“遺憾”。
“不要總覺得劍修白景是違背道心、拗著性子當(dāng)‘謝狗’的,所以這個時代眼中的謝狗是假的?!?
謝狗揉了揉貂帽,笑道:“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本來就是這種德行。只是當(dāng)初那個腳步匆匆的時代,由不得白景做純粹劍修之外的自己呢?!?
陳平安久久無,訝異道:“狗子,是老廚子教你的措辭?”
謝狗學(xué)某人唉了一聲,埋怨道:“著書之人,沒點(diǎn)真才實學(xué)怎么行?!?
古巫的那間屋子,除了細(xì)微的翻書聲,時不時傳來喝彩聲和拍案聲。
謝狗大為意外,本以為沉義會看書看得睚眥欲裂,惱火得七竅生煙。
喊來竹素,陳平安與她仔細(xì)說了一些北俱蘆洲之行的注意事項,其中就有有哪些仙府道場,是與落魄山親近的,又有哪些,是“相互惦念”的。
參加國師典禮,被萬眾呼名,擁有本命飛劍“三籟”的竹素,尋見了破境的契機(jī),結(jié)果三場閉關(guān),先后兩次退出,黃湖山水畔茅屋最后一場閉關(guān),寧姚幫忙護(hù)道。成了。
躋身了仙人境,來此觀戰(zhàn),見那白骨道人的神通,她心急了,所幸被謝狗發(fā)現(xiàn)端倪,以短劍助她祛除隱患,竹素仍然能夠留下那道水文,可謂因禍得福。
留在國師府,碧霄洞主贈予一部道書,是浩然符箓造詣第一“云深道人”師的手稿。
陳平安淡然道:“還不明白嗎?”
其實竹素也已想明白此事,臉色晦暗說道:“是劫?!?
陳平安說道:“既然是劫數(shù),避讓非好手。下次我去蠻荒,你跟我一起走趟師所在道場,不可推脫??傊灰尅∪佟葑兂伞笕佟P∪贁?shù),旁人能幫,能提點(diǎn)幾句,等到大三劫臨頭,神不知鬼不覺,毫無征兆。這跟下雨天凡俗走在路上,曉得打傘,卻挨了雷劈,有何兩樣?!?
竹素心情沉重,說道:“隱官放心,到了蠻荒,我絕不避讓,不管任何遇到難關(guān),定會迎劫而上。”
陳平安搖搖頭,自顧自說道:“六十四卦,哪有壞卦。仙人竹素,劍心偏矣?!?
竹素眼睛一亮,豁然開朗,視劫數(shù)為砥礪劍心的大道契機(jī)即可,何必畏難,何必困頓。
這就是為何山上修行,需要明師指點(diǎn)的道理所在了。假傳萬卷書,真?zhèn)饕痪湓挕?
竹素告辭離去。
方才陳平安只是怔怔看著她。
就像看著當(dāng)年城頭上的那些“劍仙們”。
陳平安躺回藤椅上,與謝狗隨口問道:“遠(yuǎn)古歲月里,青丘有過轟轟烈烈的一段情緣嗎?”
謝狗一屁股坐在欄桿上,搖晃著腳丫,想了想,搖搖頭,“好像沒有。青丘這樣擅長操弄他人欲海翻波的遠(yuǎn)古道士,好像比較諱自己的‘真心’?!?
陳平安說道:“那她也會有自己的劫數(shù),多半是情關(guān)了。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那根大戟的無名主人,已經(jīng)淪為鬼物的古巫,只剩下一副皮囊和一點(diǎn)真靈的三院法主,總算見著了狐國的青丘舊主……參天大樹,低矮的花草,都會承受風(fēng)雨,咬定青山不放松。
謝狗撓撓貂帽,“那我豈不是坑了朱老先生?”
陳平安笑道:“朱斂能夠處理妥帖的?!?
宋云間問道:“好像國師很在意東海?”
陳平安點(diǎn)頭道:“不能說陳清流和王朱就可以完全決定天下水族的命運(yùn),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人間一大塊版圖的走勢,山水山水,涉及億兆水族,豈是什么小事。”
陳平安記起一事,讓宋云間知會容魚一聲,將那東海水底飛仙觀一脈的莽道人、陸青虬等修士記錄在冊,此外他們將來有可能登岸,在陸地選址建造“下院”。陳平安承諾了他們到時候可以找大驪朝的國師。
陳平安坐起身,從袖中摸出那件咫尺物,笑道:“你們都一起,幫忙掌眼鑒寶?!?
本來以為要當(dāng)回監(jiān)守自盜的“家賊”,不曾想遇上了白骨道人這般腰纏萬貫、仗義疏財?shù)耐霖斨鳌?
一條國師府廊道,頓時氣氛輕快起來。
陳平安就像自己封正自己為嶄新武道之主。
寓意大驪國祚年數(shù)的桃花新開兩百朵。
跟曹慈海上問拳一場,各有武道裨益,會在一座更為恢弘的嶄新天地,走出不同的道路。
被謝狗煉化為一對雪白素章的遠(yuǎn)古神臺,還有三十六件遠(yuǎn)古祭祀禮器。
道號三院法主的白骨道人,留下了一大筆“十四境遺產(chǎn)”,三百二十九件寶物,品秩高低尚需勘驗。
國師府多出一位跌境的鬼物“沉義”,分別跌到了玉璞和止境氣盛一層。
大驪地支一脈,袁化境身邊,多出一位互為護(hù)道關(guān)系的飛升境扈從。
為觀道觀題寫匾額。就等于將來去往青冥天下,打開了一扇方便之門。更多暫時不顯的深遠(yuǎn)意義,還需好好養(yǎng)神蓄銳,耐著性子拭目以待。
————
東海水府。
金鯉趕回這座新建的海底龍宮,也不比莽道人他們慢,剛好一起入宮覲見水君。
王朱籠袖站在一處廊道,看那遠(yuǎn)處宮殿的懸魚,她隨口問道:“贏了還是輸了?”
金鯉嫣然笑道:“不好說,隱官給曹慈拿長槍在腹部捅穿了個窟窿,瞧著更加滲人,曹慈也受傷不輕,至少是等到臉上消了腫,才動身離開東海。”
著白甲罩彩袍的莽道人手按長劍,怪哉,贏了的沒贏,輸了的沒輸?
手底下那幫一起出巡的龍宮精銳禁衛(wèi),被借劍不還的,大多歡天喜地,佩刀持矛出巡的,便有些郁悶,畢竟少了一筆酒桌吹牛皮的談資。也有幾個呆子,傻乎乎詢問那位武功蓋世的陳國師,到底會不會歸還長劍,或者能不能折價算錢……立即挨了莽道人一巴掌,打得原地轉(zhuǎn)圈,再讓他們?nèi)殠焖句洐n,重新挑選上等佩劍,這筆開銷,由他的飛仙觀來出。
金鯉故意喊上了面容白皙如俊美少年的玉國,和寶劍玉袍的陸青虬,在水君這邊,混個熟臉。
這趟出游,他們師徒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
王朱意態(tài)闌珊,漫不經(jīng)心說道:“羅繡,桐葉洲大瀆中部合龍在即,你單領(lǐng)一支巡檢兵馬去那邊盯著,在沿海挑選駐軍之地,人手自己挑選,兵力自己估算。至于額外增添的官銜,自己去跟禮制司討要?!?
“再捎句話給青萍劍宗的裘瀆,就說那個名額,東海水府給了。”
“你們平日里駕馭潮水踏波巡視,不要眼睛長在腦門上,到處跟岸上修士啟釁,遇到一些故意惹事的家伙,你暫時忍耐下來,只需將他們的道號、門派默默記下,來日方長,將來大瀆一起,你有的是找回場子的機(jī)會?!?
莽道人抱拳朗聲道:“末將領(lǐng)旨!”
王朱笑容玩味道:“要不要我讓金爺復(fù)述一遍,你才好心甘情愿奉旨行事?”
金鯉掩嘴而笑。
莽道人神色尷尬,甕聲甕氣道:“水君這話說得誅心了,末將忠肝義膽,日月可鑒……”
金鯉輕輕咳嗽一聲,過了啊。
王朱心不在焉,雙手籠袖望著那一圈環(huán)形的龍宮建筑,鱗次櫛比,建造在一條圓形山脈之上,水府如盤龍,就像一只銘刻回文詩的玉手鐲。
她突然問道:“金鯉,莽道人,我且問你們,古詩‘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fù)盡,死生師友’一語,若是將‘十年’改成‘千年’,是好了還是差了?”
莽道人一陣頭大,屬下只是埋頭精研兵法,對待詩詞文章卻是生疏了,未必能夠說到點(diǎn)子上。
金鯉笑道:“人間詩詞沾了青詞韻味,多些仙氣,少了人味,各有利弊吧。”
王朱搖搖頭,“既‘千年來’,便是世人眼中已經(jīng)證得長生之人,還有什么不滿足的。所謂的愁悶苦恨綿綿無期,似長實短,意味全無了?!?
金鯉贊賞道:“公主殿下高見?!?
莽道人細(xì)細(xì)咀嚼這番論,也覺有理。
王朱轉(zhuǎn)頭望向那雙璧人,宛如壁畫上邊的一對金童玉女,問道:“叫什么名字?”
玉國低頭拱手道:“回稟水君,我是飛仙觀二代弟子,道號與名字都叫玉國,境界尚淺,只是元嬰境。身邊陸青虬是我的嫡傳弟子,她剛剛結(jié)丹沒幾年,是劍修,不懂規(guī)矩,一貫語無忌,喜好大。”
算是先把,免得徒弟在水君這邊失禮。
王朱點(diǎn)頭道:“門風(fēng)不錯,難怪莽道人能夠入主飛仙觀?!?
莽道人他們卻是推算錯了,道觀并非上古真人的煉丹之所。
而是一位遠(yuǎn)古金仙的上升地,那是真正隱世不出的苦修,記得龍宮秘檔曾經(jīng)單列一傳,記錄那樁秘聞。一片碧云,承載著金闕玉殿,在海上漂流……王朱恢復(fù)了記憶,前世就曾經(jīng)親眼見過那幅畫卷。后來那位金仙合道失敗,道場在天劫中毀棄,其實整座飛仙觀,便是那位金仙的遺蛻,或者說是道心執(zhí)念幻化而成,道人就此水解。
昔年在東海水域一家獨(dú)大的淥水坑澹澹夫人,不去跟鄰居莽道人為難,當(dāng)然是因為她心知肚明,將這座飛仙觀拿到手了,于她而也是燙手芋頭,既無法煉化為己物,說不定還要惹來一座“飛仙觀”的憎惡。
王朱讓莽道人他們離開,只留下金鯉相伴散步,她似乎有感而發(fā),輕聲道:“金鯉,官場如戰(zhàn)場,不是有幾個心腹,有一堆天材地寶,就能打理好一座水府的。亂世有亂世的手腕,治世有治世的心術(shù)?!?
“沙場殺敵,直來直往,誰有錢有糧有甲胄有,帶兵打仗的懂武略,敢于身先士卒,悍不畏死,誰贏面就大。但是勾心斗角的官場,人人皆有偏見,各有各的私欲,手底下的文武官員,貪錢是一種,貪權(quán)又是一類,貪名也是一種,管得好自己卻管不好身邊人、或是家族子孫的,自以為大公無私卻誤國誤民的,官聲很差卻務(wù)實干練的,你說他是野心他說自己是志向的……這官場,殺來殺去的,都是人性?!?
“如莽道人這般單純的人物,看遍東海,又有幾個。”
聽到這里,金鯉既欣慰又傷感,柔聲說道:“公主殿下,長大了。”
王朱自嘲道:“紙上談兵的眼界和見識,還是有一些的?!?
金鯉抬手伸向王朱那邊,笑嘻嘻道:“這邊也是哩?!?
王朱氣惱不已,拍掉金鯉的手掌,嗤笑道:“趕緊找個道侶。”
金鯉收回手后,擋在嘴邊,媚眼如絲,故意調(diào)戲一句,“公主殿下也該找個駙馬爺嘍。”
王朱淡然道:“世界微塵里?!?
————
一場天地通過后,也如先前三教祖師的散道,人間再次涌現(xiàn)機(jī)緣無數(shù),多如雨后春筍。
如今又有異寶現(xiàn)世。
當(dāng)時那無名道人丟了長戟拋入海底,動靜頗大,引人矚目,長戟在寶瓶洲與東海之間劃出一道流光溢彩的弧線,經(jīng)久不散。霎時間便牽動諸多山巔人物的道心,一一走出私人道場,看那海陸間的異象,各自以祖?zhèn)?、家學(xué)秘法推演一番,很快確定無疑,竟是一件仙兵品秩的神物?!
既有親自出山的大修士,斂了氣機(jī)和行蹤,手段迭出,風(fēng)馳電掣,悄然趕赴那道弧線的墜海地點(diǎn)。
也有那精通命理之術(shù)的奇人異士,并不親自下場取寶,或憑陰陽造化、五行生克之理,或憑讖語,讓與之相契的嫡傳弟子,去海上碰運(yùn)氣,越是有靈神物,越是無法單憑蠻力強(qiáng)取豪奪,這便是玄之又玄的大道機(jī)緣了。
數(shù)洲之地,短短一炷香功夫,便已經(jīng)有百余位修士去了東海,找尋仙兵下落。
只說寶瓶洲這邊,便有三十余位修士啟程趕赴東海尋寶。
僅是正陽山就出動了三位身居高位的劍仙,氣勢如虹,看樣子,是志在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