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室里,靳師傅不改老饕本色,手里依舊拿著食品袋,這次換了民俗小吃,貌似是驢肉火燒,四張狹長餅子疊在一起,連餅帶肉,厚生生的。
墨水飛進來的時候,靳師傅正好下口,油漬漬的紅肉黃餅一口咬斷,火燒的碎渣連著肉油,摻著下頷胡須里,真叫一個“帶勁”。
看到這幕,羅南的感官受力頗為復(fù)雜,也不知道是該撐呢,還是該餓?
相對于靳師傅,后邊座位上的牡丹保持著絕對的安靜。她捧著一本書在讀,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到的實體書,薄薄的冊子,印刷得非常精致,但看起來是常常翻閱,書頁起卷顯舊。
羅南順便感應(yīng)了一下,卷起的封面上,寫的是《妙法蓮華經(jīng)》,記得是一部佛經(jīng)來著。
這可越發(fā)地少見了。
讀書時的牡丹,并沒有太多隨性嫵媚的姿態(tài),她坐得端正,纖長手指輕拈書頁,似起非起。墨水撞進來的響動不小,她連頭都沒抬,不是傲氣,是真正的專注認真。
羅南覺得世界意識嘲諷滿滿:先是《道德經(jīng)》,然后是《法華經(jīng)》。今天這是怎么了,回頭是不是還要有人再拿部《圣經(jīng)》過來?
墨水鉆進來之后,也沒什么廢話,平民suv啟動,進入高速磁軌,便沿標識向滿城方向飛馳,這是要出城。
按照計劃,今天的主題還是開會,不過是現(xiàn)場會。三閘安防安排整個團隊,實地勘測有關(guān)畸變種的滲透情況,并介紹更詳細的資料。
車輛啟動之后,牡丹才合上書本,還加入書簽,看上去比較愛惜的樣子。也許這本書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羅南推己及人,做出猜測。
不過牡丹顯然不準備和他談?wù)摲鸾?jīng)或私密之事。她視線移到墨水這里,眼眸又勾出嫵媚的弧度:
“烏鴉,你險些連累墨水先生遲到?!?
古怪的稱呼和對應(yīng)者,會讓不熟悉團隊關(guān)系的人腦袋發(fā)炸,羅南想起昨天關(guān)于稱呼的一點兒小討論,那是他們昨天最長的交流片斷了。
也許,牡丹做出的“初步判斷”,很大程度上來源于此?
羅南不擅長類似的分析,干脆徹底不管,保持沉默。
牡丹確實表現(xiàn)得很主動:“為提高效率起見,我們可以改變一下團隊行動模式。比如,墨水先生可以始終和我在一起,以避免各種突發(fā)事件造成的尷尬情況?!?
她沒說“尷尬情況”都有哪些,羅南也能大致想象。
牡丹又問:“墨水先生需要充電嗎?”
充電?羅南愣了愣才明白過來,牡丹是在詢問他與墨水之間的“運作模式”。他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也小裝了一把:
“你不介意的話,就讓它跟幾天吧,我隨時在線?!?
墨水也聽出兩人正談?wù)撍岷诘难壑橥断蚝笞系睦w長人影,一眨不眨。
“那好極了?!蹦档に坪鯖]聽出羅南小小的惡意,只伸出手,在墨水灰白粗喙上輕拍,逗弄這只禿鼻烏鴉中的巨人,隨即道,“從昨天獲知的情報看,從河武區(qū)向西,一直到到主城區(qū)外,是目標滲透的重點區(qū)域。‘回收層’環(huán)境也更加復(fù)雜。我計劃在河武區(qū)找一處臨時住所,進行全天候偵察。
羅南第一時間想到自己在藍灣的小窩……好吧,他當然不會貢獻出來。
他沒有牡丹出色的情報分析能力,能不開口,就盡量閉嘴,準備到實地考察后再說話。
平民suv在清晨的車流中穿梭,大約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穿越了河武區(qū)以及毗鄰的林墻區(qū),也等于駛出了夏城主城,向更西面的三閘區(qū)進發(fā)。按照正常路線計算,沿衛(wèi)星城高速,一個小時就能直插荒野外圍,抵達數(shù)十公里外的三閘區(qū),完全不在話下。
可實際情況要復(fù)雜很多,滲入夏城的畸變種不可能沿著高速路線推進。相反,根據(jù)它們趨吉避兇的本能,繞開人流眾多、警備戒嚴的交通主干道,才是更合理的方式。
離開主城區(qū)不久,平民suv就離開了主干道,四輪著地,開始了顛簸之旅。這里的道路糟糕程度,是羅南生平僅見。就像剛經(jīng)過一場空襲,到處都是彈坑。
駕駛室的老靳,也握住方向盤,從自動駕駛模式切換到手動模式,只是接下來一個呵欠,讓乘車人難免心情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