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希不甘,忙站了起來,再解釋道“會試三甲之卷,乃是共同推評出來后,拆開名目一欄,老臣才知此卷為高渤海所作,絕無半點徇私。且并非老臣一人被他文章所動,丞相閱后,對高恒一卷也是贊不絕口”
“退下去吧。”
皇帝又重復了一遍,語調更冷淡了。
小公主飛快回頭,看了父親一眼,見他繃著臉,從他膝上跳了下去,跑到方希的跟前,仰頭望著他小聲道“我父皇他不高興了!上回有個人,我父皇不讓他說,他還要說,惹我父皇不高興,最后被他罵了一頓,好可憐”
方希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如何觸了皇帝的逆鱗,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見小公主正用同情目光望著自己,心里感動,勉強露出笑容,朝她恭敬地躬身道謝,只得退了下去。
小喬因昨夜陪魏劭批閱奏折到深夜,回寢宮后又沒睡好,中午感到有些困頓,便去補了個覺,綿長一覺,慵懶醒來,睜眼見腓腓不在邊上了,便向宮女問她去向。
宮女束起遮擋陽光的層層輕紗綃帳,內殿里光線立刻充盈。
其中一個笑道“方才小公主醒來,命婢等不許喚醒皇后,自己悄悄下了床,說要去尋陛下。春媼便送她去了。"
腓腓如今三歲了,被她那個父親寵的就差上房揭瓦了?;实巯鲁痛蟪紓冊谛依镒h事,倘若非重大事務,小公主突然從御案后冒個頭出來,把冷不防的公孫羊等人給嚇上一跳,這也是常有的事。
皇帝非但不以為忤,每當這種時候,反將她抱坐于膝上。
然后,大臣們就只能對著歪腦袋趴桌沿上盯著自己那張一張一合嘴巴看的出神的小公主繼續(xù)說話。
這樣的一幕,估計大臣們漸漸也習以為常了。
小喬梳好頭,見腓腓還沒回,稍稍勻了勻面,便出了華光殿。
魏劭自登基后,國事繁雜,早朝晏罷,他日理萬機,勤政不輟,每日批閱奏章,往往要到深夜才能回寢宮歇息。
這辰點,朝會應已散了,他想必在宣室。
方希懷著沮喪不解心情,從宣室出來,走在宮道上時,迎面看到喬后在宮人伴簇下往這方向而來,花容云裳,珠輝玉麗,恍若神仙妃子,忙遠遠停于路邊,等她近了,向她問安。
小喬含笑道“博士可是為會試之事來見陛下?”
方希也知科舉之議最先就是出自喬后,何況皇帝對皇后一向聽計從,朝廷里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她面前,也無什么可隱瞞,說道“正是。臣方才將評出的三甲卷宗呈與陛下。至于何人點為鼎元,由陛下定奪?!?
小喬問“這三甲都是何人?”
方希報了另二人的名字,道“三人中另一人,年歲最少,皇后想也聽說過他的名字,便是渤海高恒?!?
想起皇帝聽自己評述高恒文章的反應,心里終究還是不解,忍不住又告起了狀“恕臣斗膽,再在皇后面前說一句,陛下開科舉入仕之先河,此為關乎社稷之大事,既委老臣以重任,老臣自要竭盡全力,不敢有半點懈怠。以老臣所見,高渤海文章錦繡,胸有乾坤,鼎元之位,實至名歸。只是方才老臣在陛下面前推高渤海時,陛下似有疑慮。若因他向來之名,為避嫌而埋沒此文,未免可惜,也有悖于陛下當初開科舉以網羅天下英才的初衷。”
小喬自然知道高恒也參加了首場科舉,當時乍聽到消息,還感到很是詫異,更沒想到,他竟一路這么考了上來,最后入了洛陽。
皇帝的心里,彎彎繞繞到底在想什么,別人不知,小喬卻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望了眼一臉費解的太學博士方希,微笑道“陛下即便不取,想必也是有他考慮,何況還未定奪?
博士安心回去,等著消息便是?!?
等方希走了,小喬入宣室。
春娘和幾個宮人正立在宣室之外,見她來了,忙迎上。
“公主在里頭呢。方才她醒來,就要來尋陛下。”春娘低聲道。
小喬點了點頭,一進去,看到腓腓跪坐在魏劭的膝上,魏劭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拿了張卷子,對著腓腓一句一句地讀,問道“腓腓覺得這篇如何?不如選為榜首?”
“可是人家不知道啊!太難了!”腓腓在父親腿上扭來扭去,愁眉苦臉,“剛才那個被父皇趕走的的白胡子老翁公,好像很有學問的樣子,父皇要是實在不知道,就再去把老翁公叫回來"
魏劭抬頭,看到小喬來了,手一頓。
“娘親!”腓腓一直習慣照原來的稱呼喚小喬娘親,見她來了,眼睛一亮,如釋重負,忙從魏劭身上爬了下來,朝她飛快地跑來。
“娘親!父皇非要給我讀那些我聽不懂的話!還要我?guī)退x!好難啊!娘親你快幫幫父皇!”
說完丟下皇帝,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小喬目送女兒身影消失在門后,轉頭看了眼魏劭,朝他走了過去。
@魏劭若無其事,仿佛順手般,將一份卷宗壓在了最下面。
小喬到了他近旁,道“方才你在做什么呢?現成的太學博士不請教,竟讓腓腓幫你定奪名次?胡鬧的也是沒邊了。"
魏劭張臂將她摟了過來,按她坐到自己膝上,便似方才抱著腓腓那樣的抱著她,低頭湊到她的香膩頸窩里,深深地聞了一口,才含含糊糊道“我不耐煩聽那些老學究教訓我。不如你幫我定吧?!?
小喬瞥他一眼,笑道“好啊,妾身斗膽,那就僭越了。”
伸手便將他方才壓在了最下面的那份卷宗給抽出了出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