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束馬尾辮,截然不同的人生和結(jié)果,就像兩棵安置在不同花盆里的花,一棵四季溫暖,一棵總是寒冷,注定要成為兩種花,兩類人。".文字閱讀新體驗"
有些美好都死了,尸體都找不到。能怪誰?趙甲第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像他對商河那本嘔心瀝血著作《鉤沉》的序無從下手一樣,商河這些年斷斷續(xù)續(xù)發(fā)來一些這部煌煌巨著手稿,趙甲第沒有深思,只當(dāng)作一種難能可貴的精神熏陶,細(xì)嚼慢咽,受益匪淺,所以當(dāng)商河說要他作序,趙甲第當(dāng)場拒絕,他不想做任何的畫蛇添足,從商雀爺爺?shù)礁赣H,整整兩代人,將近一甲時間,全都撲在那一百六十萬字上,趙甲第有什么資格去指手畫腳?晚飯和朱萍周瑩坐在一張桌上,齊樹根當(dāng)陪襯,初出茅廬的周瑩明顯有些怯場,只能靠見多識廣的朱萍撐場,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她刻意避開了那場對她而因禍得福的撞車事件,數(shù)次提起了她丈夫的一些事情,都是經(jīng)過精心揀選的段,何時見縫插針說上幾句仿佛都演練過一般,滴水不漏,趙甲第臉上陪笑,心中感慨,官場修行,自己還能這般耳濡目染偷師多少?接到一個不得不接的電話,趙甲第告罪起身,到了外頭僻靜走廊,立即接通,歉意道:“商叔叔,這事情我是真不能答應(yīng)?!?
給注定要在史學(xué)界巨石驚起千層浪的《鉤沉》作序,趙甲第沒這個膽識氣魄,而且這個天上掉下的餡餅,趙甲第自視更沒那個本事去接。電話那頭商河千年不變的沉默寡,被拒絕以后也不知如何挽回,只是不說話,趙甲第輕笑道:“這是陳叔叔的意思吧?”
商河嗓音帶了點笑意,嗯了一聲。這書寫成,就算死都不怕了,古人云朝聞道夕可死,他這種文人氣一輩的書生,怕什么?再者當(dāng)年大半書稿被焚,他絕望投河,本就等于死了一回。這二十年都是白活的,不虧。對于趙家,商河心懷感恩,老趙家三代人,從趙山虎,趙鑫,趙甲第,三種人生,商河尊敬趙山虎,感恩和畏懼趙太祖,欣賞小八兩,尤其是最后者,大概是自己兒與他親近的關(guān)系,商河愛屋及烏,甚至很多時候?qū)π“藘杀憩F(xiàn)得比親生兒商雀還要慈祥。以商河的清高脾性,研究學(xué)問大半輩,沒有結(jié)交任何圈,鐵了心閉門造車,省作協(xié)曾經(jīng)到曹妃甸主動找過這位隱士,但被拒絕,于是后來中國作協(xié)一位領(lǐng)導(dǎo)親自登門拜訪,商河也只是點到為止,都不屑與那個被體制抹去文采靈氣的官員過多交談,反而是小八兩偶爾上門借書,商河樂意跟這小孩嘮嗑嘮嗑,稍大點,后輩們會喝酒了,商河還會讓商雀弄點下酒菜,他和趙甲第邊喝酒邊聊天,豹總打趣商雀是八兩叔的賢惠小媳婦,小時候王半斤當(dāng)年把商雀鬧哭那次,就是她作祟,玩過家家讓商雀變成小八兩的媳婦,非要商雀穿裙,威脅不穿以后就不帶他玩耍,商雀只能哭著鼻穿上裙,頭上還扎了個蝴蝶結(jié),可惜那時候還沒相機。估計商雀長大以后對女孩沒好臉色的根源,都是王半斤胡亂折騰出來的心理陰影。
商河猶豫了一下,苦惱嘆息道:“你爸說要給這本書預(yù)熱,搞市場營銷什么的,還說一本《鉤沉》好歹換個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當(dāng)當(dāng),這些我都不太懂,也不感興趣?!?
趙甲第下意識手指敲打著墻壁,說道:“商叔叔,你放心,我去跟趙三金說,肯定不讓他亂來,您安安靜靜寫了快三十年的書,出版這塊不用太花哨,酒香不怕巷深,您這本《鉤沉》要沒人看,天下可就真沒好酒了?!?
商河微笑道:“小八兩,借你吉?!?
沒了負(fù)擔(dān)的趙甲第開心笑道:“商叔叔,今年春節(jié)上您家拜年,記得給幾套簽名書,我除了留兩套自己收藏,還要送人,這比送煙送酒講究多了。”
心情大好的商河難得開起玩笑:“可以啊,就當(dāng)送你結(jié)婚的紅包了。叔叔家徒四壁,正愁這事呢?!?
趙甲第呵呵道:“您不送可以,但麻雀那份還得出,這小在我那邊幫手,我馬上去他工資里扣?!?
商河笑過以后,輕聲問道:“這小現(xiàn)在還好吧?談對象沒有?”
趙甲第無奈道:“沒呢,麻雀死心眼,估計您還得等幾年。要不我?guī)湍叽???
商河說道:“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母愛如小溪潺潺,年輕時候總覺得流水聲絮絮叨叨沒個盡頭,嫌煩,長大以后知道這份執(zhí)著的可貴。父愛如山,總是沉默,女們小時候總無法理解,成熟以后知曉這份沉默的厚重。趙甲第掛了電話后,給趙三金撥通電話,“我跟商叔叔說過了,出版不要刻意弄得聲勢浩大,好好一本書,為什么要往超級暢銷書那邊靠攏,你以為是臨時拼湊出來的《灰色帝國》啊,商叔叔肯定會有心結(jié)的,你就別為難他了,知道你們小時候上私塾那會兒就喜歡捉弄商叔叔,這次就不能發(fā)發(fā)慈悲?”
趙三金笑道:“好的,這些文人的特有情懷,我不太理解,你說了算?!?
趙甲第終于說出憋了許久的心里話:“我要還有上頭條這種事情,你以后好歹跟我打聲招呼?!?
趙三金沉默了會兒,沉聲道:“那是最后一次了,我跟你保證?!?
趙甲第問道:“我現(xiàn)在有沒有權(quán)限讓唐繡思幫我做點事情?”
趙三金豪邁笑道:“矯情,整個盤都是你的了,你愛怎么敲打就怎么敲打?!?
趙甲第靠著墻,拿著手機,另外一只手去找煙,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就當(dāng)領(lǐng)了尚方寶劍,以后別出事跟我嚷嚷?!?
趙三金無奈道:“王厚德一個外人,我都敢讓他放手去做,你是我兒,你怕什么,咱們家錢不算少了吧,少幾十個上百個,還能讓我掉肉不成,先不說了,我在老太爺四合院這邊挨訓(xùn),王半斤這沒良心的死虎妞,把我騙來以后,她自個兒倒是玩去了?!?
電話里傳來王家老太爺?shù)目人月暫屯醢虢锏目棺h聲,趙甲第心虛道:“替我向老太爺問好。”
趙三金狡猾道:“沒聽見,回頭你自己來,沒道理我一個人受罪?!?
趙甲第剛想說這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趙三金已經(jīng)掛了電話。趙甲第剛叼起煙,結(jié)束電話記起那邊飯局還在進(jìn)行中,就想要掐滅,抬頭看到十有**是去洗手間的周瑩,尷尬站在不遠(yuǎn)處,大概是既不想打擾,又不好意思轉(zhuǎn)身離開,于是成了第二次“偷聽”,百口莫辯站在那里惶恐不安,她耳朵不聾,聽到這通原本很普通的父對話,卻讓她滿心感觸,電話那邊可是趙太祖啊,《灰色帝國的坍塌》的絕對男主角,前段時間借趙甲第上報道的東風(fēng),她這類老百姓們終于見識到了趙閻王的廬山真面目,真是極帥氣極有味道的一位大叔啊,這樣的男人,做任何一位小女生的父親,得是多大的幸運?做丈夫,那就更幸福得夸張了。這些天,周瑩一直活在遐想中,從不失眠的她好幾夜都輾轉(zhuǎn)反側(cè),有激動有慌張有期待,她這輩沒見過什么大人物,大樓里的處長們已經(jīng)頂天了,蹦出一個趙甲第,牽連出的可就是偌大一座商業(yè)帝國了,周瑩能不興奮?趙甲第打完電話,朝周瑩笑了笑,周瑩忐忑沖入洗手間,只是洗了把臉,把淡妝沖去,出來后發(fā)現(xiàn)趙甲第還在,愣了一下??辞樾?,是在耐心等她一起回飯桌。
不知為何,那一刻,周瑩丟了所有胡思亂想。
他,的確很不像個公哥啊。她不由得擔(dān)心,這么溫暖的一個年輕男人,能當(dāng)好接班人嗎?
王家四合院,王半斤在惡趣味地作弄魚缸里的幾尾青色鯉魚,她跟它們都是老交情了,以前看老版西游記看入迷的趙甲第總憂心忡忡說王半斤你得祈禱這些魚千萬別成精,否則肯定找你麻煩。這會兒王半斤正把腦袋伸進(jìn)魚缸,練憋氣。趙三金和王家老太爺坐在樹蔭中,老太爺躺在藤椅上,趙三金彎腰坐著啃水果,王老書生斜眼看著這位在王家進(jìn)進(jìn)出出如入無人之境的家伙,也不說話,雖說隔了兩代人,又有很多的恩怨淵源,但老太爺如今卻和這位趙閻王其實沒什么太大的矛盾,怎么說呢,只是有點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趙鑫的路數(shù),太野了,老太爺一生書生意氣,合不來,不對眼。王趙兩家,本來是老死不相往來,因為虎妞和八兩的關(guān)系,不知怎么就又走到了一起。趙三金看了眼王半斤的背影,笑道:“當(dāng)年還掛兩條流鼻涕的小妮一眨眼就變大閨女了?!?
王老太爺沒好氣道:“最近的事情,都是你的主意?”
趙三金沒被老太爺?shù)某渑鏆鈭稣饝刈?,輕松笑道:“當(dāng)然,只是不死心,碰碰運氣?!?
老太爺?shù)纱笱劬Φ溃骸靶“藘稍趺锤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