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輕不重嗯了一聲,“王厚德那邊跟曹興誠這幫老金海也聯(lián)絡(luò)得差不多人,再過幾天,就可以去中京大廈?!?
他心中嘆息,但也只是藏在心中。
往前回溯幾天。
正月初那一日在哈爾濱私人會所秘密碰頭,集齊了黑白灰三道的最頂尖人物,化名常生在哈工大外開了家小館子的納蘭長生,某位家族私生子一死就真正***的六王爺陳紅熊,國內(nèi)最優(yōu)秀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有著“石佛”美譽的王厚德,金海第一代元老中碩果僅存的不倒翁傅放,第二代人物領(lǐng)頭羊的魏京海,而最后一位,真正掌控全局的,卻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她幼年進入趙家大宅,成為欽定的童養(yǎng)媳,兒童時代便取代趙甲第的位置坐在董事局會議的小板凳上,見證一場場無聲驚雷的智力角逐,16歲正式進入金海實業(yè),隨后順利成為總裁助理,20虛歲,便在外界的目瞪口呆中執(zhí)掌金海實業(yè)孤注一擲的海水淡化項目,隱性權(quán)力之巨大,無法想象,資本圈資深人士和財經(jīng)評論家都覺得趙太祖是失心瘋了,就是在無數(shù)質(zhì)疑冷眼和虎視眈眈中,一直難產(chǎn)動蕩的項目進展勢如破竹,在她身邊,幾乎聚集了金海實業(yè)黃金一代的全部精英俊彥,唯她馬首是瞻,她,就是齊冬草。
納蘭長生,或者說納蘭王爺出乎王厚德幾位金海大佬的預料,在談判桌上并沒有獅子大開口,答應(yīng)了絕大部分條件,更多時間,這個穿中山裝的儒者只是在跟齊冬草拉家常,題外話占了多數(shù),少數(shù)情況由陳紅熊來出面商榷探討,總體來說是一場融洽和睦的談話,這讓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艱難持久戰(zhàn)的王厚德心中苦笑,只希望別是空頭支票引君入甕的卑劣伎倆,可他也或多或少聽聞納蘭王爺?shù)拿暿论E,即使在斗爭中輸了的大佬,也都心服口服,還有一點很奇怪,似乎與納蘭王爺蚍蜉撼大樹的,乃至于那些個不惜魚死網(wǎng)破垂死掙扎的一方之雄,最后少有真正家破人亡的可憐蟲,起碼得以善終,這跟趙太祖是兩個極端,后者的對手,跳樓的,吃藥的,甚至吞槍的,不計其數(shù),王厚德一手策劃即將出版的《灰色帝國的坍塌》只是羅列出一小部分,但相信已經(jīng)足夠讓局外人看得觸目驚心,震駭于趙太祖的慘烈手段。這場將會主導金海這艘商業(yè)航母未來走向的會議僅僅進行了一個鐘頭,刨開納蘭王爺風牛馬不相及的風趣談,其實不超過四十分鐘,簡潔,順利,輕松,王厚德和傅放這一對唱雙簧唱了許多年的“死對頭”,抽了個空隙相視一笑,有無奈和驚訝,但最多的是狂喜和期待。納蘭王爺問了下陳紅熊時間,起身說要去哈工大上課,就不耽誤各位寶貴時間。說走就走,會議室少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納蘭王爺,氣氛就僵硬了幾分,他們今天的談判,沒有任何紙質(zhì)文件,沒有筆,連手機都各自默契地沒有攜帶,齊冬草遙遙坐在談判桌另一端的陳紅熊對面,閉上眼睛,推敲細節(jié),安靜如秋蘭。
會議室外,納蘭王爺看到了束手站在門口的沉默健壯男子,停下腳步,笑道:“齊武夫的不記名徒弟,陳世芳?”
雄魁男子點點頭,沉默寡。
納蘭王爺笑意更深,道:“聽說你當年暗殺過趙鑫很多次?”
陳世芳咧開嘴,沒笑,直勾勾盯著這位能讓人平步青云也能讓人落魄如狗的東北王爺,“希望你別給我這個機會,論武力,你比起趙太祖,可差遠了?!?
納蘭長生并不生氣,一輩子跌宕的大榮大辱,韜晦修養(yǎng)卻是半神半仙了,武力值接近零又何妨?他輕輕一笑,轉(zhuǎn)身走了,自自語,“東北齊家,好大的一棵樹啊,這樹底下可是低眉順眼了好幾個喬四爺之流,怎么說倒就倒了。想當年,我年輕那會兒,被冬草的爺爺給弄成了一條喪家之犬,從東北跑到廣東,再從廣東被趕到云南,不曾想跟趙鑫斗了幾十年,只聯(lián)手了一次,就把這棵枝葉覆蓋整個東北三省的大樹給推倒了。不過也好,樹倒根還在,總會有齊家的扛鼎人物葉落歸根后,成為那中興之主。拒虎迎鳳,這樣的江湖,才是有意思的江湖?!?
陳世芳冷笑一聲,并未語。
會議室中,齊冬草同樣在冷笑,因為頂著六王爺名號的陳紅熊笑嘻嘻問能不能單獨談,她很干脆地示意王厚德三位金海大佬退出房間,陳紅熊伸了個懶腰,似乎不習慣太正兒八經(jīng)的場景,懶洋洋躺在椅子上,把雙腳放在桌面,伸出大拇指笑道喂,冬草妹妹,聽說你當了十六七年的趙家童養(yǎng)媳,這么臥薪嘗膽?了不起!齊冬草對這個評語不置可否,神態(tài)嫻雅。陳紅熊一拍腦袋,撤掉雙腳,去飲水機拿了兩只紙杯,一手端著一杯水,走向齊冬草這個連他都快要一見鐘情的有趣娘們,若非家里有了一樁不容拒絕的政治婚姻安排,他都想把這個齊家的新當家八抬大轎迎娶回去。吊兒郎當?shù)年惣t熊走到齊冬草身邊,笑容迷人,將一只茶杯遞向她,無傷大雅的小小獻殷勤,主要還是希望能夠趁機近距離打量一番,順嘴說道在上海,我見過趙甲第,沒我?guī)?,武力值嘛,打不過我手下。腦袋瓜嘛,是挺不錯的,可惜生不逢時。冬草妹妹,要不考慮一下我?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你就會明白什么富二代趙甲第什么商業(yè)奇才王春風什么白手起家的徐振宏,都是渣。
齊冬草緩緩起身,卻不是去接那一杯茶水。
扎著一根特立獨行辮子的陳紅熊瞪大眼睛,陰沉著一張英俊臉龐。
堂堂陳大紈绔的臉頰一側(cè),抵著一柄造型古怪的小刀,一絲猩紅血液順著臉頰滑落。妖艷小刀長不到十公分,卻無人敢質(zhì)疑它的鋒銳。陳紅熊瞇著那讓無數(shù)女人抓狂的雙狐貍眼眸,嘖嘖冷聲道:“小瞧你了,齊冬草,竟然還會玩蝴蝶刀,而且玩得這么順溜?!?
眼神毫無波瀾的齊冬草加重力道,血跡更濃。
陳紅熊仍然舉著兩只茶杯,終于開始微微顫抖,可身體依舊紋絲不動,京津圈想用嘴碰他這張狐貍臉的妙齡女子和良家少婦如同過江之鯽,敢用刀劃的,只有眼前這個姓齊的女人!如果他不是一個湊巧懂點蝴蝶刀的門外漢,可能會覺得一個大老爺們還會制服不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人兒,但陳紅熊不敢冒險,真心不敢,她的出刀毫無生澀,絕對是玩了很多年的狠辣角色,陳紅熊甚至悲哀地發(fā)現(xiàn)這柄蝴蝶刀不僅漂亮,而且跟主人一樣極端的劍走偏鋒,刀身是高彈不銹鋼,這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這把定制蝴蝶刀的硬度,絕對超過了60,纖薄到了脆弱的反常地步,按照常理,低硬度鋼易于打磨,但鈍化很快,高檔貨色的蝴蝶刀都選擇高硬度,在58到60之間最佳,不至于過脆,但鋒利足夠,因為蝴蝶刀的發(fā)源地本來就不需要它去刺穿護體甲胄,可在他臉上畫花的危險“玩具”,完全不顧及是否出刀脆裂,一味追求鋒芒,除了鋒芒還是鋒芒。如果不是這樣面對面,陳紅熊如果得以親手欣賞這把命名為“黑曼陀羅”的金粉蝴蝶刀,還會更加詫異它超乎想象的精鍛和回火工藝。
齊冬草收手,收刀。
她面無表情接過那只茶杯,將水倒在地上,緩緩道:“就你一個娘們,也配評價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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