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繡思快速掂量了一下眼前口出狂家伙的分量,習慣性掛在嘴角上的冷笑終于連粗淺掩飾都不去做,對視趙甲第,輕聲卻執(zhí)拗道:“理由。”聲調(diào)不高,語氣不重,嗓音不大,但就是透著股居高臨下的睥睨,久居上位,的確能夠養(yǎng)氣,不管這股子氣焰是好是壞,都能嚇唬小百姓小白領(lǐng)??上评C思這次遇上了足夠針尖對麥芒的趙甲第,他在金海實業(yè)確實從沒有直接的嫡系心腹,但他畢竟是名義上的金海一號接班人,名正順才能成事,黃芳菲一脈不缺實力、眼光和魄力,處心積慮的同時還是小心翼翼,不就只是輸在一個不正名不順上,唐繡思在金海內(nèi)部直接面對人物的等級不能再低了,都是傅放、任榮和方雄毅這幫頂尖大佬,她一個才二十六歲的女人,有足夠的資本去清高自負,只是她碰上了趙甲第,一個接觸金海人物不能再高了的家伙,趙三金是他親爹,奶奶趙家老佛爺是他最堅定的靠山,唐繡思跟他玩氣勢凌人,意義很小,不是土生土長于云南的唐繡思不生猛,而是差了天時地利人和,于是趙甲第很不客氣地將唐大小姐晾在一邊,轉(zhuǎn)頭望向一直隔山觀虎斗的黃芳菲,笑問道:“黃姨,文化部總不至于集體罷工了吧?既然唐助理日理萬機,抽不出空,那麻煩黃姨找個能**毛蒜皮小事的人來跑腿?!?
黃芳菲臉色一苦,唐繡思玩味笑道:“呦,真不湊巧,文化部總經(jīng)理剛臨時請了病假?!?
趙甲第正色道:“那就找個借口,按照正規(guī)流程走一下,把這位湊巧生病的總經(jīng)理撤了,金海除了趙鑫,缺了誰都不是問題。”
唐繡思終于爆發(fā),鳳眼瞪著膽敢對她甚至是黃姐指手畫腳的門外漢,憤懣道:“趙甲第,你當經(jīng)營一家大型企業(yè)是兒戲嗎?!”
趙甲第還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該死嘴臉,道:“文化部這種清水衙門的一把手,撤了就撤了,相信二把手三把手很樂意給金海盡心盡力,為了那一份提高一級的額外薪水。黃姨,你找個信得過的人頂替上去,都不需要開什么董事局會議,我覺得王厚德這幾位不至于為了這么個小位置蹦出來,太跌份了。對了,你們提名的人,能力高低不是關(guān)鍵,最重要的是聽話,做得了狗腿。等大局穩(wěn)定,再換一個有水平的即可?!?
過河拆橋,上梁抽梯?這種無恥勾當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唐繡思似乎有點愣住,黃芳菲因為忙著給趙甲第寫那份私密名單,一直沒有表態(tài),將紙遞給趙甲第,笑了笑,輕聲道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趙甲第接過紙張,只是瞄了一眼便折好放進口袋,名單人數(shù)不多,三十來個,被黃芳菲分成abc三個梯隊,至于排序根據(jù),大概是按照與趙家關(guān)系的鐵桿程度來判定,a梯隊只有寥寥三個,c則將近二十位,顯而易見。趙甲第起身道黃姨那我先走了,你先忙。黃芳菲點點頭,一同起身,將趙甲第送出辦公室,并沒有送到金海一樓大廳門口,不至于,黃芳菲永遠不會那般自行下作,自強者才能自尊和贏取他人尊重,黃芳菲雖然對趙甲第此行保證了最大程度的配合,但并不意味著她就會去曲意迎合,她最感興趣的是這個成熟起來的年輕男人能夠支撐到哪一個地步,是丟下了石子不等掀起漣漪就知難而退,還是持續(xù)鉆牛角下去,真的能夠折騰出一點杯水車薪的效果?她很期待。
黃芳菲站在辦公室門口,直到看著趙甲第走進電梯,這才轉(zhuǎn)身,唐繡思始終沒有移動腳步,很不給趙甲第面子,當然前提是趙甲第更沒給她面子,這位云南土皇帝的千金小姐一臉不悅道:“黃姐,這家伙是來趁火打劫嗎?搶權(quán)搶人搶地盤來了?”
黃芳菲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搖頭道:“不是,別的不說,趙甲第品性沒太大問題,我跟他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這么多年,他就算對我有極大的怨氣,可從不會在趙鑫面前給我下眼藥穿小鞋,甚至在老佛爺跟前都不會說三道四,他走的是陽謀路子,跟趙鑫很不一樣。這點,是小唐你多想了。要不是如此,我也不會把那份名單交給他,這樣很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都明著來,用你們的話闡釋就是一種良性的內(nèi)斗,而非內(nèi)耗。呵,不過似乎他間接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挺意外的,可能是真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悶不吭聲的孩子了。小唐,就按照他說的去做,擬一個通知,去買四五百套《灰色帝國的崩塌》放在總部內(nèi)部,我會去和任榮商量一下,把文化部的譚子堯撤了,換上林青吉,這種時刻,的確需要一個能夠堅定不移執(zhí)行我方意圖的傳話筒。”
唐繡思哦了一聲,自顧自莞爾一笑,狡黠笑道:“其實他這個提議,很符合我的口味,但我就是看他不順眼,頭一回遇到這么個天生犯沖的家伙,我得珍惜呀,等著看他吃癟出洋相。如今金海這么個大爛攤子,他不想渾水摸魚是最好,否則就太不自量力,一旦搞砸,對他以后的爭權(quán)是負面影響,我要是他,肯定袖手旁觀,等黃姐灰頭土面了,再出來漁翁得利,我這么說,黃姐你可別生氣?!?
黃芳菲無可奈何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眼中卻是笑意道:“別想喝茶了,去擬通知。”
唐繡思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走了,一身昂貴到咂舌的定制時裝,將她的曲線勾勒得不能更s形更飽滿了,她與原先位置上的齊冬草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后者容顏氣質(zhì)俱是萬中無一的清雅恬淡,無出塵氣,與人相處,一直都是潤物細無聲,從未與人紅臉黑臉,而身段略顯豐腴的唐繡思則要外表強勢太多,長年累月,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咄咄逼人,也就趙鑫敢當著幾個大佬的面冷不丁拍一下她的翹臀,說一句屁股蛋不錯,有機會做我兒媳婦,保準能給老趙家生一堆帶把的。唐繡思只能咬牙切齒翻白眼,若非是打心眼敬畏大老板,否則要是她老爹敢這么得瑟,也非被她追殺半天,云南土皇帝咋了,還不是被她這更新個當女兒的天天聯(lián)合老媽一起罰跪搓衣板,沒錯,就是前個十幾二十年家家戶戶都有的老式搓衣板,特意珍藏著,就是為了對付在滇桂兩省叱咤風云了將近三十年的唐升平,而晚年得女的混世魔王唐升平也總說只有寶貝女兒才是他唯一的命里克星。以唐繡思的驕縱脾性,趙甲第敢在她老爹的地盤上與她叫板,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當年她還是金海子公司跑地產(chǎn)項目的中層領(lǐng)導,在拿地上與某個行業(yè)巨頭起了糾紛,對面只是出不遜而已,結(jié)果被她老爹聽到,后來的事情行內(nèi)都偷著樂,滇桂兩省的蛋糕就徹底沒戲了,起初那家房地產(chǎn)企業(yè)也不是吃素的,走了走政府高層路線,試圖硬碰硬,結(jié)果頭破血流,這才認命,不得已,放下身架去登門拜訪,可謂負荊請罪,結(jié)果連唐升平的面都沒能見到,直接被人罵滾蛋,停私家莊園外的車子砸了個稀巴爛不說,還被放話今天只是砸車,以后再進滇桂兩省做生意,再大的場子都要砸。唐繡思是很懂得自身優(yōu)勢的女人,她知道如何去造勢,如何去最大化利用父輩打拼下江山的寶貴資源,所以她二十六年的精彩人生中,傲嬌得徹底,自負得讓人癲狂,當她第一次聽說趙甲第,那個一點都不知道運作這份與她如出一轍寶藏的小八兩,是很不屑的,這種笨蛋,覺得這天大的傻帽哥們還比不上那些個有了點小錢小權(quán)就蹦跶厲害的富二代官二代。
唐繡思的執(zhí)行力毋庸置疑,不說大局觀的話,她的操作能力比起齊冬草絲毫不弱,很快就會有五百套金海頭號“**”《灰色帝國》涌入中京大廈,而且她已經(jīng)開始布局輿論導向,核心思想就是“看一看我們的大老板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給他打工,是你們的榮幸”。趙甲第當然不清楚唐繡思不僅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且做得比預料更好。他只是走出大廈,進了那部一般正省部級都沒資格乘坐的奔馳車,詢問韓道德:“賓利什么時候可以到北京?”
韓道德已經(jīng)適應了這部車子的氣氛,笑道:“已經(jīng)安排好代駕,凌晨就能到這邊,明天肯定能夠能用?!彼q豫了一下,不解問道:“大少爺,都有這部奔馳了,賓利價錢上貴是貴,但十部車牌掛滿6或者8的賓利,也比不上這車子來得霸氣吶?!?
趙甲第抽了一根煙,打開車窗,很小心不將煙灰掉落在車內(nèi),輕聲道:“不一樣的,我接下來要見魚龍混雜的人物,跟商場上混的老狐貍談事情,得用這部奔馳撐場面,把車子開過去,就能省下我太多口水,比我說一千句話都有意義,這跟杭州佟冬佟夏姐妹那個無良父親其實是一個道理,家里再敗絮其中,也得打腫臉做出金玉在外的模樣。但要是跟紅色高干見面,開這個就不妥了,一來他們知道這車子的底細,二來說不定一些個心眼小還以為我這是耀武揚威去了,不妥。所以得換輛賓利去,不給自己丟臉,也不給他們丟臉?!?
韓道德由衷欽佩,感嘆道:“您這么一說,我就懂了,還是大少爺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