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婉并不是容易妥協(xié)人的,雖然范沈氏自陳家門,且是李平舟姨家表妹。但是,在這個時候,吳婉絕不可能認她的,最終還是請來帝都官兵,將這位范沈氏送入帝都府大牢。
關于林永裳身世的流,一時甚囂塵上。
沈家早已落敗,沈氏嫁入范家,后來范家更是遭了官司,那會兒李平舟自己還在深山老林里呆著呢,哪里有能力援手范家。
當然,李平舟做了大官兒后,也不是沒有找過,但是茫茫人海,西北這樣大的地方,結果一無所獲。卻不想,范沈氏在此時忽然現(xiàn)了身。
李平舟的母親李老~-,≡anshu≈ba.夫人很想去看看自己這個外甥女,如今到底怎么樣了?這些年是怎么過的?李平舟再三思量,還是勸下了母親,“也不知是不是表妹,但是這位婦人性情大變,與我印象中溫婉如水的沈表妹是絕不一樣的,母親。如今又關乎永裳的官司,她是不是不打緊。若是母親真的去看她,給外邊兒人知道了,難免生出許多閑話事非來?!?
“母親盡管放心,有我關照著,即便在牢里也吃不了苦的。”李平舟再三保證。
李老太太一輩子看多了風起云涌,又不是執(zhí)拗不講理的人,便對兒子道,“你姨媽家早就沒人了,若果真是你表妹,即便沒辦法明面兒著認,暗地里你也多關照關照她。待官司結束,好歹尋個機會,咱們偷偷兒的見一面兒也是好的?!?
“我記得了,母親?!崩钇街蹏@道,“實在是性情大異,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污蔑永裳,若說沒人指使,絕不可能?!?
李老太太臉上露出悲憫,嘆息道,“你想想,她一個婦道人家被發(fā)配千里之外,如今還能活著,就知道里頭的艱難了。人逢大變,性子變了,也是常理。縱是有人指使,你想一想如今永裳是什么地位,你表妹過的是什么日子,這心里頭……唉,何況又不是親子?!?
“母親,你怎么知道?”
“你表妹只有一個女兒,并沒有兒子?!崩罾咸珖@道,“為著這個,她沒少跟你表妹夫鬧氣兒?!?
李平舟心下一動,“拙一直叫永裳舅舅,會不會拙是表妹的兒子呢?”
李老太太搖頭,“這怎么可能,當然雖然范家遭了官司,不過與出嫁女無干。你表外甥女嫁的是永康公,后來娘家遭了這樣的事,她身子也不大好,一直病啊痛的,沒幾年也過逝了。我看,拙興許是永裳的兒子呢?!?
“若果真是這樣,也都是老范家的兒孫,跟你表妹好生說說,她會明白過來的?!?
李平舟一一應下。
范沈氏這樣吵架一出,導致朝中再次關于林永裳的身世之事吵吵起來。此次,明湛再沒有半絲偏袒林永裳之處,他直接命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會審。開始審查趙家送來的證人證物,以及將范沈氏自帝都府里提到大理寺,更要嚴加查審。
同時命令李老太太親自去牢里認一認范沈氏的身份。
李平舟私底下為林永裳求情,對明湛道,“陛下,家母年紀大了。就是自臣來說,少時也是見過沈家表妹的,不瞞陛下,臣印象中的表妹與那日來的婦人相距甚遠,實在是……何況臣母,這么多年過去,一時間哪里敢確認此婦人身份呢?!?
明湛輕描淡寫道,“看一看,又不打緊。并不是說老夫人看過就定了范沈氏的身份的,自然還要去她現(xiàn)在的戶籍地驗明正身的。事關朕的一品總督,朕怎可輕聽輕信?”
李平舟感嘆,“陛下,您用人向來不拘一格,臣萬分欽佩。陛下自登基始,改鹽課,開海禁,建海港,大大富裕了朝廷國庫?!?
“先前,臣不放心陛下年紀小,多有阻撓,如今證明,是臣錯了,陛下之天縱英才,直逼太祖皇帝。”李平舟忽然之間拍起了馬屁來,明湛頗為驚詫,聽李平舟終于轉入正題,“陛下最讓臣敬佩就是,唯有才之人用之。您用朝官、用舉人、用商人、用婦人,一樣樣的,盡管有許多別的聲音??墒潜菹碌钠橇Γ亲钭尦季磁宓?。”
“陛下,林永裳何出身,這重要嗎?”李平舟為了愛徒,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要知道李平舟對于吳婉就意見頗大,但是此時,也顧不得了。姨媽家的表妹,也不管了,李平舟一徑道,“陛下,您或許不知道范林希,那是位德才皆備的大儒,他的學問不遜于而今的錢永道。可是學問好的人,不一定能適應得了官場,不一定能做得了好老師,范林希之罪并不在于春闈弊案,而在于,他在官場里站錯了位置!”
“陛下,林永裳為翰林三年,編選前朝史書兩卷。為御史五年,參掉不法官員三百余人。為理藩院尚書兩年,在陛下登基期間,接待了來自緬越的使臣。為淮揚總督,改制鹽課,督撫淮揚,都沒有絲毫錯處?!崩钇街垩壑袔е唤z流光,沉聲道,“陛下,這樣的一個人,有才干有學識,年富力強,為何不用!”
“陛下,臣等已經(jīng)老了,縱使雄心健在,又能再活幾年?可是,陛下這樣年輕,陛下的江山也需要年輕的臣子來挑朝廷的大梁,陛下一向對他青眼有加,陛下,陛下……”李平舟眼淚都流下來,哽咽難,抬袖拭淚。
明湛望著李平舟的雙眼,溫聲問,“李相,你不相信林永裳的清白嗎?”
“陛下,曾參何人,猶有三人成虎之謗?!崩钇街劭嘈?,“因沈拙的一篇文章,趙青怡恨他入骨。沈拙不過一個小小舉人,能在帝都立足,皆是因林永裳之故?!?
“陛下,先前趙青怡便要去帝都府告沈拙一狀,結果不了了之。若是他早有此把柄,焉何不在帝都時拿出來。”李平舟直接此案可疑之處,道,“如今回了閩地,他怎么在這一夜之間找出這么多的人證物證的來針對林永裳。如今又弄出個范沈氏,陛下以人之常情來推斷,哪怕范沈氏真是范家長媳,哪個做嫡母的會對庶子有這樣惡毒的評價。而且范沈氏早在西北,又是誰送她來的帝都,這些難道不可疑嗎?”
“臣以為,有人刻意布局來設計林永裳,其居心叵測,難以想像!其目的便是將林永裳調回帝都,離間陛下君臣感情,陛下天縱英明,萬不能中計??!”李平舟苦苦相勸。
明湛拍了拍李平舟的肩,笑道,“卿的話,朕聽到了。朕視卿為腹心,卿也當相信朕才是!”卻仍是沒有一句準話。
李平舟躬身送君王離去,他自然看不到明湛唇畔一縷淡淡的微笑,哼哼,撒嬌李,你也有今天啊,不是跟朕罷工,叫朕跟你說好話的時候了!
風水輪流轉??!
難受去吧!朕就是不跟你說老實話!
善棋侯笑,“范沈氏一到,林永裳插翅難飛?!?
鳳哲卻有些憂慮,“父親,自陛下登基,對林永裳信任有加。先前也在朝中對林永裳多加回護,只是為何此時忽然這樣雷霆手段的令三司會審,半分臉面都不留呢!”
“就是皇上,哪個真能乾坤獨斷?說話行事也得兼顧民意呢。”善棋侯篤定道,“再者,做皇帝的,哪個沒有疑心呢?阮鴻飛活著,那么戾太子有沒有可能活著呢?你別忘了范林希當年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戾太子的師傅。原本皇上已經(jīng)對東南起疑。做皇帝的,素來疑神疑鬼,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當時福親王何其無辜,不過是阮鴻飛偽造的一份傳位詔書,今上與先皇子們就將福親王秘密鴆殺。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林永裳竟是戾太子師傅的孫子,這樣的消息,皇上能坐得住才有鬼!再如何的信任都是鬼扯!”
明湛對阮鴻飛道,“自覺算無遺策的人,往往都是棋差一著?!?
阮鴻飛道,“要不要宣林永裳回來?”
“不必?!睘檎撉俺娜巳绾伪膰},明湛始終有著自己的主見,他幾乎沒有半分考慮,直接道,“永定侯雖然握著淮揚的精兵,不過永定侯為人忠直,不是做政事的材料。如今淮揚官場,大部分還是當年的舊人,林永裳去了淮揚半年,也該把人都壓住了。這個時候若是召回林永裳,突然之間換了誰也壓不住淮揚官場,何況還有永定侯。再找一個來與永定侯合作,不一定有林永裳做的好。”
“會不會戾太子的兒子……就是善仁侯嘴里的公子?”戾太子絕對是死了的,這個縱使別人懷疑,阮鴻飛有著百分百的把握,但是戾太子的兒子,阮鴻飛從自身考慮,方氏那個女人能留他一命,那么是不是當時也偷偷摸摸的留了她孫子一命呢。
“這個根本不用想,戾太子的墳就在皇陵里擺著呢,連同當年的皇長孫?!泵髡客耆辉谝忪逄右幌档氖拢斈攴胶蟛贿^一個連宮門都不能出的女人而已。偶爾為仁宗皇帝批一批奏章都要被李平舟罵的唾液橫飛。再者,方后一部分的力量給了阮鴻飛,即便當年戾太子的兒子沒死,她能留給那個孩子多少呢?淮揚到底是儀王一系與世家盤桓的地盤兒,再者,也不是人人都有阮鴻飛的本事。再者,鳳景乾已經(jīng)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方后一系早是人走茶涼,明湛斷然道,“只要做皇帝的是我,管他是不是,一律都是假的!”
阮鴻飛想一想,笑道,“這也有點兒道理。既然如此,我讓搖光將信交給吳婉?!?
“好的?!?
明湛做為皇帝,在這個時候,自然不能罔顧民意。而且,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兒,不查也不行了。林永裳身為一品總督,總要名正才順,順方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