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信點了點頭：“半個法郎夠買什么？一小片面包？一小勺白蘭地？”

“當然不是尊貴的許先生您平常吃的那種面包，他們也無法享受得起美味的白蘭地?！泵仔獱栃α?，笑容中包含著很多復雜的內容，“事實上，他們只能從市場上購買一些摻雜了大量雜質的便宜谷物，以及一些豌豆。女人和小孩早上只能吃很少一點食物甚至根本沒有早餐，只有需要保持體力勞動的男人才可以在早上吃食物。這幾年鬧饑荒，糧食價格漲了好幾倍，他們就連晚餐也吃得很少了。至于魚、肉、巧克力這等奢侈的食物，也只有等教會施舍的時候才可能嘗到那么一丁點，前提是你有足夠的好運。”

許信默然不說話。

“這只是織布工的生活。與他們相比，那些紡紗工的生活或許還要艱辛上幾分。”米歇爾繼續(xù)說道，“他們平時租種著土地，但往往吃不飽，有時候或許還需要向路德維格這樣的猶太吸血鬼貸款。然后通過農閑時幾乎不眠不休的工作而辛苦獲取一點微薄的紡紗收入，用來償還他們欠下的貸款。但是他們中的很多人并沒有能夠及時償還貸款，因而破產成為債務奴隸，淪落為悲慘的農奴或者被轉賣到新大陸。他們吃的食物更加粗陋、也更加少，這樣的人在加斯科涅的鄉(xiāng)下隨處可見。很多人家里出生的小孩多了，卻又養(yǎng)不活，只能送到有錢人家里當不要錢的免費傭人?！?

“我看到過很多在街道上徘徊的瘦弱小孩?！痹S信嘆了口氣，“所以這就是你憎恨猶太人的理由？”

“他們都是吸血鬼！”米歇爾怒道，但是很快他又平靜了下來，然后微微鞠躬道歉道：“對不起，尊貴的客人，我失態(tài)了?！?

“這沒什么，米歇爾?！痹S信說道，“那些在曠野中游蕩的小孩都有父母嗎？”

“有些沒有，有些有，但是和沒有也差不多了，他們的父母負擔不起他們的生活?！泵仔獱柼痤^，疑惑地問道：“您問這個干什么？”

“我想為他們做些事情?！痹S信斟酌著語句說道，“就像你知道的，我是富裕的華夏東岸共和國的貿易部長，我可以為這些孩子們提供他們生長所需的充足食物、安定的生活環(huán)境以及最優(yōu)良的教育，前提是讓這些孩子們到東岸去定居。你，能夠幫我嗎？”

“當然，我很樂意?！泵仔獱柨粗S信的眼睛，說道：“前提是你能夠善待這些孩子們。雖然你不是主的信徒，但是我相信你的誠意，尊貴的許。也許你在抱有贖罪之心，因為東岸布一旦開始銷售，曠野中游蕩的孩子的數(shù)量會幾倍幾十倍地增長，因為他們的父母都已經破產了。”

“米歇爾，你真直接?！痹S信搖頭笑了笑，“也很有個性。你的學識也很豐富，至少你的西班牙語很流利，這令我感到很驚訝。我猜也許你出身某個商人或者富裕市民家庭？”

“你猜對了，尊貴的客人。”米歇爾面色平靜地說道，“我的確是一個商人家庭的次子，很遺憾，我沒有繼承權，被趕出了家門。”

“勾起了你不愉快的往事，我道歉。”許信微微鞠了鞠躬，說道：“我們歸正傳，東岸共和國土地肥沃、富饒無比，即使養(yǎng)幾萬名孩子們也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放任這些孩子們在野外流浪，也許他們某天就會在饑餓與疾病的雙重打擊下悲慘地死去。既然如此，那么為什么不讓他們去東岸呢？至少在那里，他們能吃飽飯活下去，并且接受教育?！?

“是的，這對他們而是個非常好的選擇，至少可以吃飽飯。而且，他們在這里接受教育的機會為零?！泵仔獱桙c了點頭，“與其這樣，那么還不如讓他們去東岸呢。放心吧，他們的父母會同意的，畢竟誰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那樣悲慘地生活著。當然了，如果您不介意再給他們一點微薄的補償?shù)脑挘麄兙透鼤屑ぬ榱懔??！?

“補償？需要多少補償？什么樣的補償？”

“或許一塊黑面包，或許兩塊雜糧豌豆糕，又或許一點錢幣補償?？傊S意，我想這并不會花費你們太多的錢財。”米歇爾說道。

“當然，我們并不介意為此支付一點費用?！痹S信欣然答應，“也許我們應當立即行動起來，那樣這些孩子們的生活處境也能夠更快地得到改善。很可能下個月來自東方港的船只就要抵達波爾多了，我們最好趕在那之前將一切事情辦妥，因為那之后我們可能會相當?shù)姆泵?。這樣算起來，我們的時間并不多。米歇爾，我們得抓緊了，現(xiàn)在我們就回商站。你幫我雇幾個人，然后再去定做一百塊黑面包。當然了，我會向朱利安說明情況，也會支付給你一定的報酬。”

“如您所愿，尊貴的許?！泵仔獱栁⑽⒕瞎?，說道。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