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塊玉牌并非李玄都撿來,但的確不是李玄都之物,李玄都更不是什么正一宗弟子,只是他行走江湖多年,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就算被人無意中道破了真相,也面不改色,只是輕笑不語,似是不屑反駁這等無稽之談。
胡良和沈霜眉也不見臉色有異,唯獨小丫頭涉世未深,還不懂得掩飾自己情緒,臉上流露出幾分慌張,雖然只是一瞬之間,但也落到了蘇姓道人的眼中,他森然一笑道:“我看你的確不是正一宗的弟子,今日之事,與正一宗沒有半分干系,你不須扯到正一宗頭上,我倒要問你一句,你與這些邪道中人有什么勾結(jié),設(shè)下了什么陰謀來對付我正道各宗?”
千年以來,正邪兩道勢不兩立,雙方互有勝敗,纏斗不休,從而結(jié)仇無數(shù),歷數(shù)正道各宗,哪家沒有血海深仇,有的師兄弟被殺,有的師長受戕,一提邪道十宗,自是人人切齒痛恨,正道十二宗之所以結(jié)盟,最大的原因便是為了對付邪道十宗。
此時蘇道人指責(zé)李玄都與邪道十宗勾結(jié),便是要在語中將他置于死地。
李玄都神情不變,淡然道:“這位胡兄弟早已脫離補天宗多年,所謂的‘西北一梟’也已經(jīng)是陳年舊事,在帝京一戰(zhàn)之后,江湖同道贈其‘西北一刀’的稱號,這都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蘇長老咬住這點不放,由此認定我們是邪道中人,怕是有失公允?!?
蘇道人冷笑道:“一日為邪魔,便是終身為邪魔,邪道中人最是擅長偽裝欺詐之術(shù),包藏禍心,無所不用其極,如何能信???”
“此差矣。”李玄都毫不相讓,針鋒相對道:“豈不聞佛法無邊,回頭是岸?豈不聞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李玄都輕笑一聲,似是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不屑之意,“我正一宗可以不計前嫌過失,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故能獨尊為十二宗盟主,太平宗可以無欲無求,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故能貴為十二宗副盟主,反倒是神霄宗,呵!”
一聲輕呵,盡在不之中。
自始至終,李玄都一直都是以正一宗嫡傳弟子的身份說話行事,處處秉持大義名分,若不是胡良和沈霜眉早就知道他的底細,恐怕也要被他騙了去。
蘇姓道人勃然大怒,不過這份怒氣也是半真半假,畢竟是混了這么多年江湖之人,這點養(yǎng)氣功夫還是有的,不至于因為一番話就大動肝火,之所以要做出這么個姿態(tài),說到底是他給自己找了個出手的借口。
萬一此人當(dāng)真是正一宗的弟子,日后正一宗追責(zé)起來,他也好有個“含怒出手”的說辭。
這便是老江湖和愣頭青的區(qū)別,老江湖在出手之前,不僅僅把鋪墊做好了,而且還要提前想好如何收官,能放不能收,那是莽夫行徑,注定在這個江湖上活不長。
就在這思緒幾轉(zhuǎn)之間,蘇姓道人已然出手。
他既然能成為神霄宗的七位長老之一,一身修為自然不容小覷,乃是不摻雜半點水分的歸真境,別說區(qū)區(qū)一個玄元境,就是胡良和沈霜眉這兩個先天境一起聯(lián)手,他也絲毫不懼,先前不曾主動出手,說到底還是因為臉面而已。
道人一步跨出。
縮地成寸,于剎那之間,道人直接來到李玄都的面前,相距不過三步而已,幾乎就是面對面了,一掌平平推出。
貨真價實的“無極勁”。
李玄都無動于衷,一記“九宮拳”打出。
道人挨了李玄都的一拳,身形巋然不動。
反觀李玄都,卻是被這一掌打得向后倒滑出去。
道人嗤笑一聲,“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正一宗的嫡傳,難道就這點本事?看來你這個正一宗的身份,的確不怎么靠譜?!?
然后不等李玄都說話,他又是一掌拍出。
只見李玄都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向后倒飛出去,只是在半空中強行扭轉(zhuǎn)身形,似是踏水凌波,腳下踩踏出一圈圈氣機漣漪,竟是在空中穩(wěn)穩(wěn)倒退滑行,倉促卻不狼狽,然后飄然落地,不曾激起半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