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的李玄都也吃過這等苦頭,只是現(xiàn)在聽著小丫頭的壓抑嗚咽,倒是比他自己親身承受還要難受一些。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干脆是閉了聽覺,默誦一篇妙真宗的“清心咒”。
李玄都忽然有些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態(tài),自己吃苦遭罪不算什么,可唯獨見不得孩子遭罪,所以許多貧苦出身的富貴人家,往往會出現(xiàn)在吃不得苦的嬌兒。
所以當(dāng)年可以對于生死都無動于衷的李玄都竟是有些心軟,不忍看,也不忍聽。甚至在心底還有淡淡隱憂,怕小丫頭因為此事而疏遠了他。
如果李玄都不是如今只有玄元境的李玄都,而是當(dāng)年那個獨步江北的紫府劍仙,那么他絕對不會讓這個自己在意的小丫頭吃這些苦頭,哪怕這些磨難未必是壞事,可以鍛煉心性,但他還是希望小丫頭不用太小太早就去面對這些。
這是他的一些私心。
只是公心也好,私心也罷,如今的他不再是當(dāng)年的紫府劍仙,自然也無力一直庇護小丫頭,既然小丫頭注定要離開他的羽翼,那么他在她離開之前,還是多送一些東西給她,就像游子出門之前,父母多為其準(zhǔn)備些銀兩和衣物。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沈霜眉推門出來。
李玄都也隨之轉(zhuǎn)身望去。
此時這位女捕頭兩只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兩只雪白皓腕,面帶潮紅之色,額頭上滲出汗珠,顯然是累得不輕。
開筋正骨這個活計,用力不多,可用力要巧,更要精,否則一個不慎便要傷到小丫頭,甚至是留下隱疾,既然李玄都把小丫頭托付給她,那么她自然不能辜負了這份信任,于是小心再小心,同時還要注意緩解小丫頭的苦楚,又要柔安慰,體力的勞累還在其次,關(guān)鍵是心力損耗巨大。
李玄都見此情景,趕忙道謝:“這次著實有勞霜眉了?!?
沈霜眉微微一笑,“我本就與淑寧投緣,這也算是分內(nèi)之事,談不上勞不勞的,我先去歇息,你也快去看看淑寧吧?!?
李玄都點了點頭,快步走進屋內(nèi)。
周淑寧正躺在床上,身上只著白色中衣,蓋了一床薄薄的錦被,原本梳成雙丫髻的頭發(fā)披散開來,鋪在枕頭上。此時她已經(jīng)昏昏睡去,額頭和鼻尖上同樣掛滿了汗珠,哪怕是在睡夢之中,眉頭還是微微皺著,似乎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讓人憐惜。
李玄都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以氣機探知一遍,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稍稍放下心,然后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眉心上輕揉,讓皺著的眉頭緩緩散開。
做完這些之后,李玄都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自嘲想道,難怪說父母之恩比天大,養(yǎng)女兒果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不說做了什么,就是“擔(dān)憂”二字,也讓人著實心累,也難怪那么多江湖前輩,寧可一人孤獨終老也不愿成家,想來是求一個無牽無掛的心安。
李玄都又幫小丫頭掖了掖被角,然后悄無聲息地退到屋外,掩好屋門。
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說要去休息的女捕頭還站在原地,雙臂環(huán)胸,笑問道:“紫府這是把淑寧當(dāng)女兒養(yǎng)了?”
李玄都輕嘆道:“若真能有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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