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義繼續(xù)說:“我站在那些被??軞⑺赖陌傩諌?zāi)骨翱矗实凼菍Φ?,因為他的舉措,保護(hù)了不少百姓?!?
顧正臣笑了。
這不是一個海瑞型的人,海瑞黑白分明,連個彩色都沒有,他卻很清楚,看待事情不能只看一面,有些政令確實出了問題,但這并不意味著這項政令一點利處也沒有。
“第三個問題,你敢出海去殺??軉幔俊?
顧正臣問道。
“敢!”
李承義沒有任何猶豫。
自己連死都不怕了,連皇帝錯了的話都敢說了,還怕什么??埽?
顧正臣滿了酒,端給李承義:“我?guī)湍隳玫匠链妇碜?,并幫你懲處真兇。但你要想清楚,跟了我,很可能一輩子沒個自由,另外,我這個人雖然好伺候,卻很容易得罪人,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人整死,到時候你也難幸免?!?
李承義舉杯,一飲而盡,然后猛地摔碎酒杯:“君子的話,擲地有聲,身萬死而不改?!?
顧正臣有些心疼,你至于摔杯子嘛,至少兩文錢。
“我身邊還缺一個師爺,看你有些眼力,善于觀察,便跟在我身邊辦事吧?!?
顧正臣答應(yīng)留下李承義。
李承義欣喜不已。
然后,和蕭成一起打地鋪。
天色還不亮,顧正臣等人便已起身收拾。
李承義對洛陽鎮(zhèn)很熟,但為了不暴露行蹤,特意戴了帷帽。
“老爺,我們?nèi)ツ睦???
李承義問。
“晉江城?!?
顧正臣大踏步而行,至江邊處,看著寬闊的洛陽江不由得有些震撼。
河流的寬度至少有二里遠(yuǎn),甚至可以比得上金陵外長江的寬度了。
“那里是?”
蕭成抬手指向上游。
顧正臣看去,只見不遠(yuǎn)處的河面之上,竟有一座長長的石頭橋,猶如巨龍橫過,將南北兩岸連接在一起。
橋?
顧正臣有些難以置信,長江之上可沒一座石頭橋可以連接兩岸,南北通行都靠船只,可這里竟然有石頭橋?
李承義看了看,說:“那是洛陽橋,也叫萬安橋。是北宋時泉州太守蔡襄帶匠人與百姓,歷時七年之久造成?!?
“它就是萬安橋?”
顧正臣想起來了,這座橋可是“海內(nèi)第一橋”,與北平的盧溝橋、河北的趙州橋、廣東的廣濟橋一起,并稱中國古代四大名橋。
“既然有橋,為何還要坐船?”
顧正臣想起沉船案,看向李承義。
李承義哀嘆一聲:“橋是通的,也能走過去,只不過百姓家過不起。橋?qū)Π队腥丝词?,無論是商賈還是百姓,只要路過,一律收十文錢作為過橋稅。若不給錢,便不讓通行?!?
顧正臣被氣笑了:“蔡太守當(dāng)年修橋,便是為了百姓通行方便。三百過年過去了,橋梁還在,可竟被人收起了過橋稅,當(dāng)真是滑稽、可笑。長歌,你知是誰在收稅吧?”
“收稅的人名為周豫,身邊有二十號打手。”
李承義沒有隱瞞。
顧正臣皺眉:“他在府衙有關(guān)系,如此明目張膽收稅,府衙那里總需要打點好吧?”
李承義微微搖頭:“據(jù)父親說,周豫并不是府衙的人,而是泉州衛(wèi)的人。當(dāng)然,這些消息只是聽來的,做不得準(zhǔn)?!?
“泉州衛(wèi)!”
顧正臣心頭一沉。
若這是真的,那可真是軍、政一起貪腐,泉州府徹底爛到根了。
蕭成活動了下手腕,頗是不屑地說:“直接打過去,只要打了他們,背后的人總會跳出來?!?
顧正臣止住了蕭成:“此事不急,莫要打草驚蛇?!?
蕭成有些意外。
顧正臣沒有解釋,眼下局面有些復(fù)雜。
府衙、泉州衛(wèi)到底是分開貪污,還是沆瀣一氣,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還是彼此關(guān)照,稱兄道弟,顧正臣不能一棍子下去,兩頭都給敲了。
自己現(xiàn)在勢單力孤,老朱說給自己調(diào)來一個人,自己還沒見到。別到時候,幫手沒到,自己先被人家聯(lián)手給玩死了。
“去渡口,坐船前往晉江城。”
顧正臣沒有走萬安橋,而是選擇前往萬安渡口。
渡口處,有烏篷小船,也有稍大一些的船,小船一趟二文錢,稍大些的船一趟三文錢。
大船緩動,碾出波光。
日出東方。
顧正臣凝視著太陽,它從東海黑暗的深處升起,開始一點點驅(qū)散人間的陰霾。
晉江城,該放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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