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還是算卦!
佟慧美兩人得了李學武的話,巧笑嫣然地送了他出門。
走在院子里,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回去吧,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早點過去,那邊雖說收拾妥當了,但要住人還是得費些力氣的”。
“您放心吧,我們收拾得來”
“您慢走吧”
李學武笑著再次擺手走出了院門。
同兩人相處,李學武覺得有些虛幻,既欽慕著自己,又尊敬著自己,稱呼都是您。
倒不是他沒聽過這個,而是兩人的口音還都是老京城的那種。
就連這種客氣話都是老口音的。
再加上現(xiàn)在的院子,兩人的穿著,頗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李學武搖了搖頭,笑著感慨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啊~”
走到停車場,見著周常利出了門房,李學武擺了擺手,叫住了他。
“走,進你屋里談”
沒在外面說是因為門口這邊時不時的有人進出,每個都打招呼的話就甭談事情了。
再一個,把這些小子發(fā)配鋼城,也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
“跟家里說了嘛?”
李學武進屋撒么了一圈,也不能說跟豬窩似的吧,畢竟這宅子還是自己的。
但特么幾個半大小子能有什么好的內(nèi)務(wù)表現(xiàn)。
這還是李學武,可以給這些人辦招收手續(xù),并且開具派出介紹信。
周常利等人是京城戶口,要去鋼城,不用這些不行,火車他們就上不去。
再有,用單位公章也是為了把這些人的身份鎖定了,以免到了鋼城不聽話。
“下了火車有人接你們,有人帶你們熟悉環(huán)境,了解工作,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別特么耍驢”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提醒道:“在京城你惹了禍可以跑回家,在鋼城,你哭都沒地方哭”。
“知道了”
周常利的心情被李學武搞的上不上下不下的,他低沉了李學武給他挑上去了,他激動了,李學武又給他潑冷水。
反正就是不知道咋地好了,對于李學武這種臉酸脾氣怪的人他是受的夠夠的了。
即便是鋼城有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離著李學武遠遠的。
“記住了,人都是你領(lǐng)去的,出了事你負責”
李學武點了點周常利,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門口,趙老四等人看著出來的李學武,和門里還站著的周常利,顯得有些錯愕。
“老四,一會兒叫兩個人去幫西邊院的姑娘搬家”
李學武沒搭理這些人,吩咐了一句就要往車邊走,趙老四卻是追上來,輕聲提醒道:“李處長,我……我們沒錢了”。
“沒錢了?”
李學武站住了腳步看了他一眼,問道:“上次不是給了他五十嘛?怎么這么快就沒了?”
“上次您給的時候都是啥月份了,現(xiàn)在都幾月份了”
趙老四癟著臉說道:“再說我們幾個來了,服務(wù)處那邊的人有時候也跟著吃來著,這哪里夠用啊”。
李學武回頭看了一眼門房里的小混蛋,這才從兜里開始掏錢。
趙老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想上街劃拉點來著,但……但他不讓,說不能再趟那淌渾水了”。
“餓了幾頓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好笑地把十張大團結(jié)放在了趙老四的手里。
趙老四的臉上卻是笑開了花,拿著錢對李學武說道:“這、這么多啊,夠吃好幾個月的了”。
“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不是給你的”。
說完指了指門房,道:“你給他送去,就說安家費”。
沒理會趙老四錯愕的表情,從兜里又掏出了五張大團結(jié)放在了趙老四的手里,道:“這才是給你們的伙食費,吃飽點兒”。
“……是!”
趙老四可是個實在人,一百的飯和五十的飯都特么是飯,但他更喜歡吃五十的這個。
因為他不想離開家那么遠,就為了多五十塊的飯。
雖然知道去了鋼城,這一百塊都是少的,會有更多的賺錢機會,也會有更精彩的生活,但他不愿意。
從小他打架就老想著打順風架,逆風的早就跑了。
從十三四打到十六七,身上大大小小也十來個疤瘌了,厭倦了。
尤其是看到這種高門大戶的,內(nèi)心中祖?zhèn)鞯幕蛴X醒了。
雖然周哥說了,京城危險,但這個團體就剩他一人了,還特么有啥危險。
大不了就跟這兒蹲著,看誰耗死誰!
送走了李學武,趙老四叭叭地跑回了倒座房,擠進屋將那一百塊錢拍在了周常利的手上。
“李處長給的,說是安家費,還讓我叮囑你萬事小心一路順風”
周常利看了看手里的錢,再往窗外看時,熟悉的吉普車早沒了蹤跡。
“周哥……這錢?”
有見錢眼暈的,已經(jīng)把眼珠子盯在了周常利的手上。
更有甚者,已經(jīng)把目光看向了周常利的眼睛,看他有沒有獨吞的意思。
周常利握著錢的手有些顫抖,轉(zhuǎn)頭掃了一眼屋里的兄弟,現(xiàn)在不止手在顫抖了,就連心都在顫抖。
這錢對他來說是一個臨行前的考驗,更是對他能力的測試。
過不過關(guān)無所謂,大不了再換一批人。
這四九城里別的不多,就他們這種小玩鬧有的是。
別提什么忠心耿耿,他們這些人,憑的是一腔青春的熱火,和滿腦子的虛妄幻想,以及別人的一句話就賣了自己命的不值。
他想像李學武一樣,從泥坑里爬起來,站起來,堂堂正正做個人。
所以,他現(xiàn)在就得走好每一步,走對每一步。
“想要嗎?”
周常利揚了揚手里的錢,看著周圍的兄弟們問了一句,隨后耷拉著眼皮道:“這是買命錢,拿了,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屋里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再看向周常利以及他手里的錢時,目光已經(jīng)沒有那么的熾熱,但難免的還有一絲不舍和貪婪。
錢的好處誰不知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兩滴淚離殤父母心。
周常利前面說過,今天李學武來門房又這么嚴厲的說,他們都已經(jīng)明白了此去鋼城絕對不是去玩的,是要拼命的。
都是娘生父母養(yǎng)的,誰能舍得了父母兄弟,誰又能忍得了故土難離,他有他的小芳,你有你的阿姨。
似是周常利這般狠心孤絕的,周圍也就這么一個,不然也不能憑借周疤瘌眼打出小混蛋的名堂。
“呵呵,都想要錢,但不想賣命是吧”
周常利現(xiàn)在才表現(xiàn)出了李學武沒見過的狠絕,對他以往的兄弟們露出了久違的獠牙。
“你們以為留在京城就能繼續(xù)在這混吃等死?”
說著話還指了指趙老四,沖著眾人追問道:“像老四一樣?”
趙老四站在一邊,剛才臉上的興奮表情全都消失不見,看見周常利的眼神便是菊花一緊。
這、這特么怎么沖著我來了?
周常利的眼神犀利如舊,用手指點著屋里的人數(shù)落道:“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就這樣不被外面的人弄死,也得在自己的褲襠里悶死”。
說完也不顧被他點到的都低下頭的眾人,轉(zhuǎn)頭看向趙老四說道:“回頭跟李學武說一聲,京城小混蛋的兄弟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這趟刀山火海我自己一個人闖了!”
“周哥!”
“周哥!”
“……”
屋里眾人見周常利要走,便都圍了上來。
“我們沒說不去?。 ?
“我們?nèi)ミ€不成!”
“可不能說我們是貪生怕死的……”
眾人七嘴八舌叫嚷開了,一個個好像都不怕死似的。
周常利點了點頭,挑著眉毛說道:“好,不怕死就好,明天,上午八點,帶著自己的行李在這集合,來不來看你,到點兒我們就走”。
說完把手里的錢又拍回了趙老四的懷里,道:“這錢你拿著,等我們走后按照花名冊挨個兒給送家里去,日后小爺富貴了,保準有你趙老四一份”。
“周哥!……”
趙老四還要開口解釋,周常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解釋,李學武把你留下,是為了安我們的心,以后我們寄回來的錢就都由你給送家去,兄弟們的家人也都由你來照顧,聽懂了嘛?”
“聽懂了!”
趙老四眼睛里閃著淚花,死死地攥著那一百塊錢。
各個都是年輕漢,各個都是娘的兒,可有的人衣食無憂,有的人卻命不值錢。
就他手里的這一百,又能解幾家憂,幾家的愁。
無非是少了一個吃閑飯的兒子,多了一個爹娘日夜擔憂的游子。
——
周一,五月十二日。
李學武在軋鋼廠忙了小半天,也許是周一的忙碌遮蓋了軋鋼廠緊張的局勢,也許是今天的天氣讓勾心斗角無處躲藏,也許是暴風雨前片刻的寧靜。
就像雷暴襲來前躲在樹椏上的鳥雀,都在觀察著風勢雨勢,不到最后一刻不想打碎這份寧靜。
李學武享受了難得的沒有大會小會的周一,踏踏實實地把保衛(wèi)處的文件處理了一下。
沙器之將一盆長勢良好的花草放在了李學武的辦公桌旁,見李學武看過來的眼神笑著解釋道:“放在這個位置避小人”。
“哦?”
李學武笑了一下,看了那盆龍骨一眼,扯了扯嘴角問道:“你還懂風水學?”
“嗨!我哪兒懂啊,是今天來打掃衛(wèi)生的周姐說的”
沙器之站起身看了看,覺得沒擺正,又調(diào)整了一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學武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只覺得好笑,靠一盆花來規(guī)避小人,這得是多弱的性格。
伸手從包里掏出手槍拍在了桌子上,指了指,道:“這個,避所有”。
“……哈哈~”
沙器之見著李學武開玩笑,也是干笑了起來,這笑話好冷?。?
這花是防備小人在背后使壞,說壞話,你可倒好,直接槍決,一點機會都不給小人。
小人是壞,但也不至于說您壞話,給您使壞的都槍斃吧。
沙器之的身上一哆嗦,腦子里給自己定了一個規(guī)矩,以后人前人后都不能說處長任何的評論語。
李學武輕笑著將手槍推到了一邊,拿了鋼筆繼續(xù)寫了起來。
這會兒周瑤拿了一份文件進來,見著沙秘書站在辦公桌旁相面似的看著那盆花,而處長的桌子上竟然還擺著手槍。
槍與龍骨嘛?
“處長,您領(lǐng)獎的通知到了,廠辦送過來的”
周瑤將通知放在了李學武的手邊,等著李學武的回復。
而李學武只是嗯了一聲,手里的筆仍未停下,頭也沒抬起來看她。
周瑤有些錯愕,不知道這個時候應(yīng)該怎么辦。
沙器之將那盆龍骨相中好了,看了這邊一眼,笑著走了過來。
“記得給領(lǐng)導的文件要把文字對著領(lǐng)導,并且放于斜上方四十五度處”
沙器之輕聲教導著,同時把周瑤剛才放下的文件調(diào)整了一下方向和位置。
周瑤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跟沙器之道了一聲謝。
而李學武這個時候也批注完了手里的文件,看向了兩人。
“呵呵,來我這現(xiàn)場教學了?”
說完便看向了手邊的領(lǐng)獎通知,名頭很紅,標注不是他的名字,是軋鋼廠。
而內(nèi)容里面才是他的名字,后綴和批注也是大紅色的。
地址就在李學武曾經(jīng)辦案的那座大禮堂。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沙器之笑著對周瑤說道:“看似瑣碎沒有道理,又好像擺樣子浪費時間,其實目的都是為了更好的做好服務(wù)工作”。
(請)
上班還是算卦!
“我懂”
周瑤笑著點點頭,道:“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嘛”。
“嗯,有悟性,有前途”
沙器之笑著贊了一句,目光中難掩對周瑤的欣賞。
李學武將領(lǐng)獎通知放在了一邊,抬起頭又看了他們一眼,這才微笑著說道:“師道傳承,物盡其用,照顧同志的前輩可不多見啊”。
“是,我會跟沙主任多學習的”
周瑤笑著應(yīng)了一聲,同時還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
“呵呵~”
李學武點了點周瑤道:“這個禮不標準,得回爐再練練”。
說著話看向了沙器之,道:“安排她進下一期的培訓班,好好練練筋骨皮,再練練精氣神,到時候就更像保衛(wèi)處的人了”。
“呵呵,還不趕緊謝謝處長?等啥呢!”
沙器之笑著提醒了周瑤一句,卻是惹得李學武又笑了起來,擺擺手叫他別來這套。
周瑤卻是很正式地再次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道:“謝謝處長,我會努力學習,加強鍛煉,努力做好保衛(wèi)處的兵”。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