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面色仍是淡淡的,指尖在盞壁上輕輕摩挲。
“這些謠一定有人惡意散布?!鼻镌抡f道。
江念點了點頭:“我知道。”
“若不想辦法阻止,任它發(fā)展下去,只怕對小王子不利。”
“無妨,只要我們不急,那人自會出來?!?
“自會出來?”秋月問道。
“這些謠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兒失去承繼王位的資格,這把火已經燒了起來,他在等燒得最旺之時現(xiàn)身,屆時我們自然就知道誰在背后搗鬼,只是這人不要引火燒身才好。”
不知怎的,秋月見江念語調雖淡,卻叫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如今的江念好似壓著什么,叫人捉摸不透。
“會不會是那位兀良大人?”秋月問道。
江念輕笑一聲:“不必去猜,這人馬上就會出現(xiàn)。”
……
彌城……
一條逼仄的巷弄內,一面破舊的木門“吱呀”打開,從院中走出一名婦人,正待收取晾曬在外面的簸箕,結果婦人往簸箕里一瞥,氣得叉腰大罵。
“賊沒廉恥的饞癆!餓不死的殺才!婦人我眼巴巴曬這點子醬菜,你個倒路尸,倒有臉皮做這等下作營生?爛了心肝的賊囚,連耗子都不如!”
婦人看著簸箕里剩了一半的醬菜,越看越氣不過,氣哼哼走到巷子最里頭,立在一個更破敗的院門前,一手叉腰,一手把門拍得“啪啪”響,那木門本就朽化了,晃搖得厲害,估計再多拍幾下,就要散架。
這時,門開了,門內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中等個頭,面皮黃瘦,頭發(fā)枯如柴,兩眼凹進去,活泛得叫人生厭。
“拍什么!拍什么!青天白日這么急著送上門,怎的,耐不住了?”男人戲說道。
那婦人啐了一口:“瞎了你的狗眼,婦人我看得上你?!一日三餐連飯也吃不飽,你還有勁干那事?別把你褲襠里的那話兒給縮沒了!”
說著,質問道:“我那簸箕里的醬菜是不是你偷食的?”
男人舔了舔唇,說道:“什么醬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巷子里只有你這老潑皮行那沒臉沒皮的事,還不承認。”
這男人叫賀三,如今四十來歲,老光棍一個,游手好閑,成日沒個正經營生,原先父輩留給他的一點家當被他敗了個干干凈凈,如今連吃飯都成問題。
時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不是偷東家的雞就是拿西家的米,哪怕你捉拿他現(xiàn)成,他也咬死不認。
把他送到官府,也不過是偷摸小罪,沒幾日又放出來,他照舊偷雞摸狗,這一爿的人家沒有不煩他的,就是個死臉,拿他沒辦法。
賀三眼睛一溜,反咬一口:“去,去,你說我拿你的醬菜,憑證呢?否則我拉你到官府,告你毀我清白?!?
婦人急了,氣得就要沖進他院子里尋證據(jù),賀三哪里肯干,兩人推搡起來,婦人到底力氣小,被賀三一推,往后跌了兩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兩人皆是一怔,不待賀三反應,婦人號哭起來,一面哭一面拍著自己的腿:“打人啦——快來人吶,都來看看,打人啦……”
賀三唬得把門“砰”的一關,婦人的聲音仍在外嚎叫:“老猢猻,你給我等著,等我漢子回來,叫他和你算賬!哎呀呀——都來看吶,打死人啦——”
賀三把門鎖一上,哆嗦著往房里走去,他還是有些怵這婦人的漢子,平時就是碰見都是避著走。
慌慌張張進了屋,走到床邊,掀開枕頭,從枕下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里面正是青褐色的醬菜。
于是把油紙包一攢,爬到木板床上,推開后窗,就要把油紙包丟出去,動作又是一頓,收回手,心道丟了可惜,一把抓起醬菜,囫圇塞在嘴里,嚼了幾下,梗著脖吞下去。
這會兒才放下心,側耳一聽,不知那婦人的聲音幾時息止了,正要松一口氣,門板又被“啪啪”拍響。
他以為是那婦人的漢子來了,并不敢出聲,直到聽見門外的人聲。
“怎么敲著沒人?別不是弄錯了?!?
“應當沒錯,一再確認過就是此人,不然我也不敢往上報,再敲一敲?!?
這時隔壁的婦人聽見,開了門,往外探頭,叫喊了一句:“把門拍破也沒用,賊潑皮死屋里了!”
門前二人一聽,真當人死在屋里,當下不再猶豫,足下用力,直接翻墻而過。
唬得賀三門窗關不迭。
那二人幾步搶前,進了屋,一腳把門踹開,就見木板床上一個被包瑟瑟發(fā)抖,里面?zhèn)鱽砣寺暋?
“不是我偷的醬菜,不是我偷的……”
兩人互看一眼,將臟污的被子一揭,露出里面的人來。
賀三滾到床下,雙膝跪地討?zhàn)垼骸拔以俨桓伊?,饒了我罷,要不我把那醬菜吐出來還你?”說著就要摳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