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并未叫秋月請宮醫(yī)前來診看。
一來她仍是有些不信懷有身孕,二來若她真的有孕,這件事便不是小事,不論對她個人來講,還是對王庭,甚至整個夷越。
那些暗中蠢蠢欲動之人,會再次借題發(fā)揮,鬧出許多不可意料之事。
到了傍晚,呼延吉回了西殿,膳房開始擺飯。
“梁妃呢?”呼延吉環(huán)視殿內(nèi)殿外,不見江念,遂問向?qū)m人。
宮人躬身道:“梁妃殿下正在沐室更衣?!?
呼延吉點頭,心道,太陽還未完全落下,怎的這樣早沐身?
原是江念下午去了一趟制香堂,誰知在里面待了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住,又要作嘔,趕忙帶著宮人離開了。
這在從前是不曾有過的事,于是回到殿中,衣衫上仍殘有沖鼻的香氣,行止間不時鉆入鼻息,直叫人胸悶發(fā)暈,遂去了沐室,通身洗個干干凈凈。
江念從沐室出來,才知呼延吉已回殿中,宮人們擺齊了飯菜。
“今日在外殿用晚飯?!焙粞蛹f道,拿下巴指了指,示意江念坐下。
江念叫秋月替她把濕發(fā)攏起,然后行到呼延吉對面坐下。
呼延吉在她臉上端看兩眼,兩腮雖被水汽熱紅了,瞧著卻有些精神不振。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苯钫f道。
呼延吉點了點頭,兩人開始用飯,江念吃得不多,用罷飯后,用香茶漱口,他本想飯后去孔雀苑消消食,見她面色不好,便在寢殿陪她。
晚間,兩人坐于寢殿的矮案邊,呼延吉看著手里的書,抬眼看一眼對面之人,見她手撐著額,衣袖下是一截瑩白圓潤的酥臂,就坐在那里發(fā)呆。
“吉兒?”女人突然出聲。
呼延吉“嗯”了一聲,平時她慣叫他大王,這會兒兀地改口,就知她有事情要說。
江念見他眼睛落在書頁上,有些敷衍的樣子,便起身坐到他的身邊,抽掉他手里的書。
“我說話,你別不理呀!”
“又不用眼睛聽,我耳朵聽著?!焙粞蛹允菗炱饡?,他正看到關(guān)要之處。
江念有些生惱,心里委屈起來,她今日身上不好受,心里也不好,好容易等他回來,想著曲訴心事,他又一臉淡然不理的樣子。
呼延吉等了半晌不見她的話音,抬起頭,就見她薄面含嗔在那里瞪視著他,于是放下手里的書,說道:“好,好,我聽著,你說?!?
江念理了理思緒,說道:“那個避子丸我一直在吃?!?
呼延吉點了點頭,等她繼續(xù)往下說。
“但是近日我覺著有些……”江念正說著,前殿宮人急匆匆來傳,說高太后跌了一跤,把頭摔破了。
呼延吉驚地猛然站起,叫木雅進來替他更衣,江念也跟著起身,要隨他同去祥云殿。
“你精神不好,現(xiàn)下也晚了,明日再去?!焙粞蛹f道。
江念見他動作迅速,急于去祥云殿,若她去祥云殿少不得還要烘干濕發(fā),再重新更衣理妝,反把時候延誤了,于是點頭,目送他出了西殿。
……
呼延吉到了祥云殿,進到寢屋內(nèi),就見高太后靠坐于床榻上,頭上包著紗布,周圍侍立著幾名宮醫(yī)。
呼延吉上前先行了跪禮:“兒子來看望母后?!?
“大王起身?!备咛笳f道。
呼延吉起身走到榻前,坐下,轉(zhuǎn)頭問幾名宮醫(yī):“太后傷情如何?”
為首一名宮醫(yī)答道:“磕破了皮肉,并未傷得更深,血已止住,只需調(diào)養(yǎng)月余便能痊愈。”
呼延吉轉(zhuǎn)頭又問高太后:“母親現(xiàn)下覺著如何?”
“無事,倒是這么晚叫你過來?!闭f著,看了一眼金掌事,金掌事會意,領(lǐng)著眾人出了殿寢。
此時屋里只呼延吉同高太后二人。
高太后抓住呼延吉的手,泣道:“我兒,母親年歲已大,半個身子入棺材的人,我出自高氏一族,到后來嫁于你父王,又生了你兄弟二人,最后榮登太后之位,權(quán)力、富貴不過是手掌翻覆間?!?
呼延吉見她說得動容,頭上又有傷,寬慰道:“母親放平心情?!?
高太后擺了擺手,說道:“我兒,我這一跌,叫人心里惶恐,額血流到那面頰上,不知捱不捱得過去,心想著,你兄長走得早,不曾留下一兒半女,若此刻我去了,卻連自己的孫兒也見不上一面,終是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