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做戲看呢!還不來救人!”情姑叫嚷了一聲,卻沒人搭手相幫。
江念對呼延吉說道:“你攙他進屋,我去請大夫來。”
呼延吉拉著她:“你就在這里,哪需你去跑腿?!鞭D頭叫了一聲阿丑。
呼延吉背那人進了屋,情姑和江念在大夫沒到之前,只能先燒水,待一會兒備用。
“嫂子,這就是你先前說的那個書生?”
江念記得她才來時,情姑說她家隔壁住著一書生,有些嘴不饒人,不太會說話,可人不壞。
自她住進桂花巷,從沒見過。
“就是他,去了京都,走之前還讓我替他照看院子。”情姑嘆了一聲,“也是個可憐人,投路無門?!?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診治一番,又開了藥,好在沒有傷到命脈,呼延吉讓阿丑付了診金,送走了大夫。
江念同情姑對坐,呼延吉坐得稍遠一些,情姑看了一眼呼延吉,有些惋惜他沒同自家侄女促成一對,沒有緣分強求不得,扭頭又同江念絮絮說起書生的事來。
“這書生姓崔,叫崔致遠,我們這一爿都喚他崔書生,或是書生。”
這個名兒倒不像夷越男子的名。
“剛才聽人說他得罪了徽城府令?”江念問道。
“是,這事說起來,也是冤枉。”
昏黃的燭火下,婦人慢慢道來。
“因為一花院女子,同徽城府令家的郎君起了沖突,說起來也是荒唐,他這人還算老實,那日卻被幾位友人拉去花院,同他一道的幾人是那花院的??停ㄔ旱膵寢尡憬辛藥讉€姐兒來陪侍,這本也沒什么,壞就壞在陪他的那女子是府令家郎君,羯田,蓄養(yǎng)包占的,從不對外接客,那媽媽必是料著府令家郎君那日不在,便讓那位姐姐出來接客,誰承想……”
江念猜到了:“那個叫羯田的去了?”
“可就這么巧呢,撞上了,當時府令郎君什么也沒說,卻把花院和書生都記恨上了,那媽媽是個精明人,托人在中間軟語調(diào)和,后又借機帶著她家姐姐去府令后宅,唱曲兒賠不是,府令家郎君心一寬,便不同她們計較了,可對書生卻不手軟?!?
“從那之后,麻煩上身,常常吃官司,就是沒有官司,也被一些雞鳴狗盜之徒攪纏。”
情姑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唉了一聲:“人是個好人,命差了一點,像他這樣,得罪了府令家的郎君,指望府令舉薦這條路算是絕了,只能另想辦法?!?
“走這前,我問他,他說京都貴人多,想去那邊試試運氣,我見他這些時不回,還道他找著門路了,怎么成這樣子,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一聲嗤笑響起,打破沉悶的談話:“這傻子定是被那幾個所謂的友人設計,知道那日羯田要去,故意誆他去,特意安排羯田的相好作陪?!?
江念轉頭看向呼延吉,嗔了他一眼。
在呼延吉嗤笑的同時,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你笑什么?很好笑?”
崔致遠早就醒了,一直閉眼裝昏睡,情姑同人議論他的事情,這讓他覺著自己很凄愴,他這個當事人還是閉著眼睛的好。
那件事后他不是沒想過,自己被人陷害,那幾個所謂的“好友”想阻斷他的仕途,可當會過意來,為時已晚。
呼延吉把身子往后一靠,仍是笑:“喲!裝睡呢!”
“我問你笑什么?!”他痛苦的不幸就這么讓人好笑?
呼延吉懶得同傻子說話,叫了江念一聲,讓她跟他回院子。
江念見他醒了,對情姑道:“嫂子,那我們回了,你也早些回?!?
她不太愿意管閑事,何況這人同她不熟,搭把手救他已是仁至義盡。
不承想,江念剛轉身,那人霍地從床上坐起,赤腳下地,搶步到呼延吉面前,一字一字說道:“你這種人哪里懂我們這些讀書人的難處,你有什么資格笑?!?
男子郁憤的心再也壓制不住,紅著一雙眼:“我們這樣的人無論再努力,也比不過那些世家大族,為官為宰對他們來說就像到了中午該吃飯一樣理所當然,而我們這些篷門子弟,拼了命也難走上仕途?!?
“五上姓,還有世家貴族,他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承襲爵位和官職,而普通百姓再有才能,也需從門客做起,但凡有一點得罪當?shù)毓倮?,便無法得到舉薦?!?
男人說著說著,竟然開始泣訴,走到門首,對天抱拳:“可憐我夷越少帝,英武頂秀之人杰,沙場出生入死,回了王庭卻要被那些門閥架脅?!?
江念看向呼延吉,見他很是認同地點頭,心道,你這態(tài)度變得也太快,剛才還譏諷人是傻子。
夷越還處于中央集權同貴族勢力博弈的階段,呼延吉打仗雖勇猛英悍,想要改變國情,并非朝夕。
次日,情姑來找江念,閑談間,江念得知,書生在京都四處碰壁,不得已回了徽城,才進徽城城門,就被人兜頭罩下,接著兩眼一黑,再次醒來時,人已倒在了桂花巷,頭臉全破了。
江念也只能嘆息,別說出人頭地,只怕崔姓書生在徽城不好活啊。
又過了一日,江念的手傷已好得差不多,心想著要不要去香料鋪子看一看,她的暖壁香還未制成,客人已經(jīng)在她這里定下,食總歸不好。
于是一大早便去了香料鋪,一直忙到天色將暗才回,巷弄里光線暗淡,門前的歪脖子樹下立著一人,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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