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特拿來給你,罷了,罷了,我也不問了,看也好,燒也好,由你處置。”呼延吉說著從桌上倒了一杯涼茶,猛地灌下,然后出了房門。
待他出去,她便跑下床榻,將對面的窗扇支開,敞氣通風,好一會兒屋里的酒氣才淡散。
外面還有人聲,應是呼延吉同秋月說著什么,不時傳來一點點的響動,江念重回榻上,再也抵不住困意,闔眼睡去。
次日一早,秋月伺候她梳洗,鏡中人眼下泛出一點青痕,精神萎靡。
“要不今兒就別去了,在家里歇一日,婢子去同掌柜的說一聲,這也不是什么大事?!鼻镌抡f道。
“昨兒已休了一日,掌柜的說要來一批料子,正需人手,我再不去說不過去?!?
江念理好裝束,出了房門,看了一眼對過的屋子,門窗緊閉,估摸著還未醒。
“阿姑,灶上我熱了些飯食,吃過再去罷。”秋月說著,就要去灶房端早飯。
“不必了,有些沒胃口?!弊蛞顾猛?,早起便不太吃得下東西。
江念出了院子,剛走到巷子口,就見一人身著靛藍粗布圓領窄身袍,褲腿塞入高筒靴里,腰系蹀躞,掛著火石袋、青銅短刀,還有一個繡字香囊。
側(cè)坐在板車轅上,一條腿踩車轅,一條腿擺垂向下,手執(zhí)一根鞭繩無聊地甩著圈。
看見她后,就是一笑。
男人腦后的細辮沾上晨間的露水,濕了一些,也不知在這里等了多久。
江念走上前,看了一眼板車前的灰驢,才看一眼那人,開口道:“昨夜沒睡么?”
呼延吉笑著跳下車轅:“睡了一會兒,知道你早上要去上工,特意弄了一輛板車來?!?
“我一向走習慣了,也不遠,不必坐車,你從哪里弄來的,趕緊還回去?!闭f著便往前走去。
呼延吉拉著驢車跟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句:“還哪里去?我買來的,你若不要,我便宰了燒肉鍋子下酒?!?
江念一轉(zhuǎn)身,男人本就跟得緊,忙止住腳,她就那么把他看著,他也回看向她,眼中帶了些委屈的倔強。
到底還是心軟了,她見他辮上沾著霧珠,身上的靛藍窄袍也是濕洇洇的,不知多早等在那里,于是走到板車邊,呼延吉忙抱她坐到板車上,然后自己側(cè)身坐上車轅,揮動著鞭繩,趕著驢兒向四季軒行去。
街面上人并不多,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
到了四季軒店前,呼延吉又牽著人下了車,看著她進了店,才趕車離開。
江念到了店中,便潛心于調(diào)制香料,因昨夜沒睡好,星欠著眼埋首忙活了一上午,待到中午,便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休息,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喝了兩口。
放下茶盞,手肘著桌案,撐著額,倚著香案闔上眼,瞇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到周身異樣,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身上搭著一件薄衾,一抬眼,就見安努爾坐在不遠處。
“醒了?怕你著涼,給你搭了件東西?!蹦腥宋⑿Φ?。
江念收起衾被,道了謝,興許是才睡醒,怔怔地有些迷糊樣。
“昨兒鬧到好晚,他們本想把延吉灌醉來著,結果反倒是他把那幾個弄得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江念也跟著笑了,倒是一點不意外。
“今夜只怕又要鬧到好晚?!卑才瑺栒f道。
“怎么?”
“昨夜是石兒祿請你阿弟,他來這么久,我還沒請,已是說好了,今夜我做東,再治一桌酒,邀他來?!?
江念一想到呼延吉昨夜醉成那個樣子,眉間不自覺帶了一絲不悅,不過她也不好說什么。
安努爾自然從她的臉上分辨出那一絲惱意,笑道:“他雖年輕,行事卻很穩(wěn),你也不能太拘著,若他日后想在徽城立足,這些應酬是少不了的。”
“安阿兄,真的很感謝你,從頭至尾一直在背后看顧我,給我尋落腳之處,包括我現(xiàn)在手上的活計,都少不了你的幫襯?!?
她知道安努爾一直默默地對她的好,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xiàn)。
因為他,她在店里的境遇好過不少,連一直刁難她的老巴也不敢挑她的毛病。
還有,她讓掌柜扣除她的部分月錢,用來還安努爾替她付的房金,最后月錢分文沒少不說,反而更多。
她找掌柜的詢問是否扣除了房金,掌柜的卻說扣除了,她又問既然扣除,為何月錢不少反而增多。
掌柜的便說,她活計做得不錯,給她漲了月錢,所以房金扣了后,不少反增。
還很多細小的事情,不一例舉,安努爾同呼延吉完全不一樣,呼延吉在她面前總會跟孩子似的,讓人又氣又恨,卻又拿他沒辦法,她的一顆心總是被他搓揉得又酸又澀。
“阿念,有件事一直想同你說?!卑才瑺枌⒔畹乃季w拉回。
“安阿兄,你說?!?
男人清了清嗓,靜了一會兒,啟口道:“我至今無一妻室,家中錢資尚可,不知你可愿到我家中來,做這后宅的女主人。”
正說著,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她不愿意……”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