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的小膳房一到午時就特別火熱忙碌。
大膳房專職負責(zé)東西兩殿還有祥云殿的膳食,除此之外,其他幾處殿宇,譬如幾位太妃和前夷越王的另一妃室肖妃的殿宇,這幾處膳食皆是小膳房負責(zé)。
另有東殿和祥云殿的藥膳還有宮侍們的餐食也是小膳房負責(zé)。
膳房內(nèi)的婦人們早早備下宮侍們的飯食,待宮侍們換值前來領(lǐng)飯。
房內(nèi)煙火繚繞,一會兒這里升騰起乳白的水汽,一會兒那邊又嗆出青紫的柴煙。
急急忙忙,進進出出,你撞上我,我擠著你。
“羅宮醫(yī)怎的這個時候來?膳房里煙氣臟,當(dāng)心熏到您。”一膳房婦人說道。
“大妃的湯藥煎煮了?”羅布問道。
“在爐子上呢。”婦人笑道。
羅布頷首:“你忙你的,我照看大妃的湯藥?!?
“多虧有宮醫(yī),大妃的病癥才能好轉(zhuǎn),宮醫(yī)不僅醫(yī)術(shù)了得還周到盡心,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見大妃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也跟著歡喜呢?!眿D人好話兒連連,見羅布面色平平,訕笑著轉(zhuǎn)身忙去了。
羅布走到煎煮的藥爐邊,立在那里,眼睛卻在房中掃視。
不一會兒進來幾個宮婢和宮奴,將碗里的剩飯倒入一個陶缽里,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宮奴抹了一把油嘴兒,拿來一個空碗,也不用勺,就著手拿碗從缽里一舀,裝了小半碗,然后糊稀稀地將碗放入手邊的食盒。
“你這小奴,怎的背著主子裝剩飯剩菜,是打算給哪個殿的貴人送去不成?”羅布上前責(zé)問道。
那宮奴一見是宮醫(yī),雖是微職,卻比他們這些奴才高貴不少,忙解釋道:“宮醫(yī)想錯了,就是借奴才一百個膽,也不敢把剩飯剩菜給貴人們吶。”
羅布眼往下一壓:“還說不是!”
“這是送給一個被看押的宮婢的,犯了事,有吃的就不錯了,誰還給她單獨做不成?”宮奴悄聲道。
羅布嘆息著搖了搖頭:“這也不對,到底是個人,怎能這樣待她?!?
宮奴嬉笑一聲:“羅宮醫(yī)您就是太仁善了。”
正說著,食盒邊的筷子掉到了地上,那宮奴撿起,就要放入食盒,卻被羅布止住。
“飯菜不干不凈的就算了,好歹給她換一雙干凈的筷子罷?!闭f著從旁拿過一雙筷子,遞了過去。
宮奴心道,這羅宮醫(yī)當(dāng)真是心善:“您說的是?!庇谑墙舆^那雙干凈的筷子,放入食盒,將臟的那雙丟到一邊,辭了羅布,退出膳房。
……
呼延吉回到王庭,連衣也未更,招來丹增,一齊去了看押那個婢女的屋子。
剛走到門口,聽得里面一聲異響,趕緊推門而入,只見那宮婢歪倒在地,蜷縮著,身體還是溫的,人卻沒了氣。
呼延吉沉著臉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開口道:“去查?!?
簡簡單單兩個字,丹增卻明了這里面的意思不簡單,君王之令哪有簡單的,查什么,查此宮婢的死因,徹查所有牽連的一切。
僅僅一日的工夫,丹增將徹查的結(jié)果報知呼延吉。
呼延吉把事情在腦子一過,當(dāng)下命令道:“傳他來?!?
丹增應(yīng)下去了。
羅布隨丹增上了臺階,立在議政殿外。
“宮醫(yī),進去罷?!?
羅布問道:“大宮監(jiān),王找我所為何事?”
丹增笑了笑:“宮醫(yī)何不進去親問王呢?”
羅布頷首,進了議政殿,殿門在他身后慢慢闔上,還沒等他走到堂間立定,一道聲音從御案后傳來。
“那宮婢是你害的?”
羅布環(huán)手于胸前,躬身道:“微臣惶恐,不知大王何出此?!?
呼延吉從御案后走出,一步一步走到羅布面前,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我?guī)慊赝?,給你官職,你就這樣報答本王?”
“臣惶恐?!币琅f無情無緒的一句話。
“我知道你不怕死,哪怕殺了你,也不能從你嘴里聽到實話,從前你救過本王一命,這次不殺你,但王庭你待不了了,離開罷?!焙粞蛹f道。
羅布始終垂著頭,在聽到離庭時,才有一瞬的反應(yīng),可也僅僅那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