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收回目光,慢搖杯中茶水,既然祁公與他同意,他便賣個薄面:“祁公消息靈通啊,本督的確明日一早啟程離京替陛下辦差,屆時獨留府中小嬌娘在京,還望祁公多加照拂?!?
“照拂談不上?!逼钫聰[手,上元前那日他在謝國公府見到謝南梔的慘狀,想起家中小女,由衷心疼,“我也只是秉公辦事,若有人趁此機會上門欺負謝女娘,我定會如實上奏。”
“那就多謝祁公了?!鳖櫸Q酆钜獾嘏查_視線看向祁歲。
雖然是名宦官,但他也是男人,祁歲對謝南梔的意圖,他一眼便知。
故意坐在這個位置,是挑釁,也是暗示。
他知道,以祁歲的本性,不會置謝南梔一人不顧。
謝南梔那個笨蛋,多一個人保護總不會出錯。
顧危雙手環(huán)胸,語氣吊兒郎當,看似漫不經(jīng)心提及,實則警告有心之人。
“本督向來心眼小,待回京后若是知道有人傷害阿梔一分一毫,本督定血染他家。”
豎起耳朵的眾人噤聲,大氣不敢出。
謝南梔羞赧低頭,絞著絲帕任血液沸騰脹滿整個心臟。
堂內(nèi),謝辭舟直起身子結(jié)束夫妻對拜,新婦被喜婆帶去房中,他站在檐下往外看,他一襲殷紅喜服,卻不及桌上閹人耀眼。
本就對謝南梔帶顧危上門大鬧筵席有氣,一聽聞祁章說顧危不在京中時,他差點沒憋住臉上喜色。
原想找謝南梔麻煩,這會兒,別說麻煩,他連謝南梔的面都不敢見了。
......
廝吏們?yōu)咄暝褐须s物,索性上菜的速度極快。
賓客們嚇得食欲不佳,更不敢久留,草草動了幾筷后拍屁股溜之大吉。
院中人所剩無幾,謝辭舟也沒了興致,準備回房洗漱。
經(jīng)過萬壽堂時聽得老夫人沉聲詢問:“你叫何名字,多大歲數(shù)了?”
“姓謝名瀟,年二十有二?!?
謝辭舟腳下趔趄,推門闖入。
他雙目染血,將站著的謝瀟審視一圈,后者衣衫泛白,有多處縫補的痕跡。
仿佛天塌了一般,謝辭舟抱頭蹲下,他不敢置信,怎會,與他一般年紀?!
他明明也才二十有一。
一旁的孫氏腿腳發(fā)軟,在女使的攙扶下跌跌撞撞走向謝淮。
“你......你竟哄騙我?”
聲線顫抖,瀕臨破碎。
她與謝淮婚后一年才懷有謝辭舟,而謝瀟只比謝辭舟大一歲,也就是說,他一年前在追她乃至訂親之時還在青樓與妓子茍且。
“你聽我說——”
“我不聽!什么癡心好兒郎,什么琴瑟之好、鳳凰于飛,竟也敵不過風(fēng)花雪月,敵不過吃花酒逛窯子?!”
“你既與一個妓子交好,又來招惹我作甚??!”
一番話吼出來耗費了孫氏全身氣力,她滑坐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掉進破裂的洪流,掉入渾濁不堪的過往。
片刻,她止住啼哭,端正跪好。
“老夫人,您得給兒媳做主啊!”
教出來這么個玩弄感情的騙子,她謝老夫人有一半的責任。
可老夫人終歸是國公府的人,是謝淮親娘,況且當眾指責他品行不端,那也是打她的臉面。
她一拍桌子,厲聲說:“謝瀟既是我國公府的骨肉,自然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晌覈膊皇鞘裁慈叹帕髦兀俗痈挪荒苋敫?。謝瀟留下,妓子離開?!?
“不行!我娘離開我也不會獨留!”謝瀟退至一邊,作勢要拉著窈娘出門。
見狀,謝淮于心不忍。
一個是他失而復(fù)得的舊情人,另一個是他二十多載不曾疼愛的孩子。
看著他們,仿佛看到了風(fēng)華正茂的自己。
也不顧謝辭舟與孫氏在場,謝淮攔住二人,“不可,離開國公府你們還能去哪,這樣,你們先在府上住下,其余事情往后再議。”
“收下他們就等于你謝淮吃酒逛窯是真!你的名聲不要了?國公府的名聲你也不在乎了?舟兒怎么辦?你叫他如何面對同窗?!”
孫氏哭得渾身虛弱,跪在地上嚎啕。
這邊萬壽堂內(nèi)鬧作一團,而在謝國公府的另一個角落,新婦趙昭寧掀開紅色蓋頭,眼神鋒利。
“看來謝南梔不是個蠢笨的?!?
她喚來陪嫁過來的貼身女使,低聲問:“青云巷的小乞丐打發(f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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