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揚起一片黃沙塵土。
謝南梔被細沙迷了眼,熏得淚眼婆娑,以至腳步不穩(wěn)險些摔倒在泥土里。
她大惑不解,究竟是何緣故令他的態(tài)度驟然發(fā)生變化。
掩在風中的聲音稍稍遲疑:“我是誰?我......我是......謝南梔?”
她不是謝南梔還能是誰?
往日,國公府對她冷漠的態(tài)度至多令她茫然,如今,連督主也對她的身份起疑??伤龔男∩钤趪瑔局x淮父親,喚孫氏母親,喚謝辭舟阿兄。如若她不是謝南梔......
她不敢繼續(xù)往下設(shè)想。
狂風漸弱,顧危雙手緊緊握拳,腕間青筋突起,一雙鷹眼閃著芒寒,死死盯著謝南梔。
明明她們那么像,相似的臉,相似的胎記,一切都那么巧合???.....她不是早就死了嗎!那眼前這人又是誰?
探不到究竟,心底的無力與痛苦急速蔓延,顧危憤懣地走到樹邊,狠狠一拳砸在樹干。
轟的一聲,透著新綠的樹葉飄搖,在風中打了個旋悉數(shù)落在男人周身。
如鱗甲般凹凸不平的樹皮稍許碎裂,男人收手,指節(jié)處沾的黑色顆粒嵌入鮮紅血肉之中。
看著生疼。
謝南梔倒吸一口冷氣,上前幾步,看到男人掃來一個鋒利冰冷的眼神幡然頓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
“吁——”
一個迂回婉轉(zhuǎn)的口哨聲,須臾,青鬃便從葳蕤樹林間竄了出來,減緩步子跟在男人身后一道離開。
謝南梔心里悶悶的,好像被鎖在狹小的木匣子里,逃不出去,又施展不開拳腳。
她默默跟在最后,一不發(fā)。
所以,她的身世究竟是真是假?
亦或是有何秘辛?
又或者說,她究竟有多像他的故人?
回京途中,顧危與謝南梔同乘一輛馬車。
男人正襟危坐,閉眼假寐。
小女娘不敢打攪他,撐著下頜眺望窗外的遠方。
細雨如絲,像密密麻麻說不清道不明的往昔,只消風一吹,亦如云霧般飄渺虛空。
鉆進氤氳霧氣憶舊夢,前不久,她還跪在車內(nèi),卑微地乞求他饒她一命。
而方今,她便和他同乘一輛馬車,與之同吃同住。
她不曾見過他屠戮時的血腥殘暴,自然也不會知道他身披血衣殺出重圍時的喪心病狂。
歷經(jīng)過蜚短流長,她不信傳聞,她只信眼前的他。
他斥責她,恐嚇她,卻耐心教授她。
他嫌棄她,鄙薄她,卻次次救她于危難。
正細數(shù)著被救的次數(shù),馬車忽而止步。
顧危啟明,嗓音略微低沉沙?。骸白屇悴閲氖虏榈萌绾瘟??本督?jīng)]有多少耐心陪你耗?!?
謝南梔心下一驚,她才剛逃離國公府,沒有人脈沒有把柄,如何調(diào)查此事?卻不敢正面反駁他,小聲囁喏:“還......還沒查到?!?
“下車?!蹦腥寺曇糇淙焕湎聛?,像刀刃出鞘,當頭就朝她劈去,“你知道的,本督身邊不養(yǎng)閑人?!?
幾分驚駭蔓延開來,她決定收回適才維護督主的話。
下了車,小滿立時撐著青絹涼傘替她遮雨,二十八根傘骨推開托起繪有青山白云的傘面,仰面欣賞,仿佛身臨其境于層巒疊嶂,浩渺煙云之中。
青云巷,督主府門前,一名小廝在一旁等候。
面上瞧著不像督主府的人,卻有點眼熟。
“謝女娘?!彼鲃娱_口。
謝南梔站在傘下,引著小滿走過去,盯著瞧了好半晌才恍然,原是祁歲身邊名喚阿吉的廝吏。
“阿吉?!彼蛄藗€照面,“是祁哥哥找我有事嗎?”
捕捉到祁歲的名字,顧危斂步,促狹著鳳眼打量。
阿吉說:“明日是我家郎君的誕辰,郎君特命我來請女娘明日過府赴宴。本是前些日子就該請的,但我屢次來青云巷都見督主府緊閉大門,想著興許是女娘出遠門了,我只好日日來這守著,所幸是讓我遇上了?!?
謝南梔本想直接應允,感覺到火辣熾烈的視線,循著望去,顧危站在傘下散發(fā)出的寒意如刀斧加身的鬼魅。
“看我作甚?!蹦腥吮〈絾⒑希侣独w凝。
“我......可以去嗎?”適才被告誡,她不敢忤逆督主,只能詢問他的態(tài)度。
“自己決定?!?
丟下一句話-->>后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