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與死亡之間的界限,"云渺緩緩說道,手指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無形的痕跡,"從來就不是一條確切的線。它更像是…一個可以被穿越的帷幕。"
“要讓死亡這個概念背離其初衷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云渺告訴姜槐,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樣的事,并且已經(jīng)做到了,所以他才會如此特殊,這個人就是你,姜槐,陸晚吟也好,墨羽也好,她們的生命本應走到盡頭,等待她們的只有死亡,但你卻數(shù)次讓死亡與她們擦肩而過,甚至還讓她們的存在形式再也不會受到死亡的威脅?!?
姜槐的喉結(jié)滾動,吞咽著緊張的情緒。
陸晚吟和墨羽還有蕓洛和杜輕鴻的面容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那些本該消逝卻依然鮮活的生命。
每一次自己從死亡邊緣將他們拉回,都像是在命運之書上生生撕下一頁。
"你必須完全地死去,“云渺繼續(xù)說道,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讓死亡完全地擁抱你,滲透你的每一寸肌膚,浸潤你的每一根骨髓。然后…在那個臨界點,當死亡即將完全占有你的瞬間…"
姜槐注視著云渺的眼睛,那里面映射著某種遠超人類認知的智慧。
"…你要重新點燃生命的火花,“云渺的聲音幾乎變成耳語,”就像一個愛人在最親密的時刻突然抽身。死亡會因此迷失方向,它的本質(zhì)會被你的行為扭曲。"
空氣中彌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
死去,真正意義上的死去,擁抱那如泥沼一般的死亡。
"但暗星…"姜槐遲疑著開口:“它不可能意識不到我們在給它埋陷阱?!?
"暗星就是死亡本身。"
云渺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正因為如此,它才無法拒絕任何真正擁抱死亡的人。這是它的本質(zhì),也是它的枷鎖。"
姜槐凝視著自己的手掌。
在那里,生命的脈動依然強勁。但很快,這具軀體將不得不經(jīng)歷真正的死亡。
“事實上,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真正死去,畢竟我就算被切成塊兒了也能恢復,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和那些惡心的感染者差不多?!?
姜槐自嘲一般地說道。
“如果僅僅是這個,我可以幫你哦~班長。”
云渺突然敲了敲那口棺材,而后棺材板緩緩打開。
寒氣從棺材中涌出,如同死亡的呼吸。
瑤瑤跌撞著從中逃出,雙腿發(fā)軟,跪倒在地。
她的肌膚蒼白如紙,額頭滲出冷汗,但那致命的疫病已經(jīng)停止了蔓延。
死亡的魔爪停在了半途,卻讓她更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珍貴。
云渺打量著瑤瑤的狀態(tài),紅唇微揚:"在路上碰到這孩子,看她被暗星盯上了,就隨手救下了。"
她說這話時就像在談論撿到一只迷路的小貓。
而后她不再去管瑤瑤,轉(zhuǎn)身面向棺材,輕輕叩擊了三下。
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如同敲擊著生死的界限。
姜槐注視著棺材內(nèi)的那個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那是一具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尸,皮膚白皙剔透,散發(fā)著珍珠般的冷艷光澤。
她身著一襲高開叉旗袍,襯得身材曼妙有致。
死亡非但沒有奪走她的美,反而將其永遠定格在最完美的瞬間。
云渺的目光在女尸身上逡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現(xiàn)在,該你了,姜槐。"
寒氣依然從棺材中溢出,姜槐凝視著那口漆黑的棺材。
那不僅是一口棺材,更是通向死亡深處的門戶。
“如果我死了.......”他轉(zhuǎn)頭看向了陸晚吟和墨羽。
“她們會怎么樣?”
“不會怎么樣~只會陷入一段短暫的沉睡,有我在,可以保護她們的安全,放心吧~”
墨羽似乎有些擔心,但姜槐卻朝她點了點頭說道:“......好好睡一覺吧,小羽,和晚吟一起,等醒來之后,我會解決掉一切。”
“......我等你,我們都等著你,哥,一定要回來。”墨羽注視著姜槐,此刻死亡疫病幾乎已經(jīng)爬滿了她的臉龐。
隨后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棺材。
他能感受到女尸那雙無神的眼睛正注視著他,眼里沒有任何的感情。
"我準備好了。"姜槐說。
云渺點頭,示意他躺進棺材。
寒氣立刻包裹住他的身體,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手在撫摸他的皮膚。
“旅途愉快.......班長?!?
這是姜槐最后聽到的聲音。
...
...
姜槐能感覺自己的意識陷入了一片虛無。
這不是普通的死亡,不是簡單的心跳停止,呼吸終結(jié)。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世界一層層剝離。
第一層是生理性的死亡。他的心臟停止跳動,血液凝固在血管中,每一個細胞都開始放棄生的掙扎。
冰冷從四肢百骸滲透進來,宣告著肉體的終結(jié)。
這具身體已經(jīng)不再屬于他,而是屬于死亡。
但真正的死亡遠不止于此。第二層是社會性的死亡,是存在本身的消亡。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痕跡正在被抹去,就像退潮時沙灘上的腳印。
并非是從現(xiàn)在開始抹去。
而是整個世界都在重置,回到一個他從未出現(xiàn)過的時間點。
陸晚吟會忘記他的樣子,忘記他們共同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
墨羽不會再記得他的聲音,不會記得他們之間的誓。
透明的壁壘將姜槐與那個世界隔開。
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表面。
玻璃堅硬如鐵,卻又通透如水,讓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個不再有自己存在的世界。
于是姜槐看到了。
他看到陸晚吟坐在金陵城某個咖啡廳里,正在翻看一本厚重的教科書。
陽夏的風掠過她的發(fā)梢,帶著榕樹葉的清香。
她偶爾抬頭望向窗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沒有獸潮的威脅,沒有死亡的陰影,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
這才是她本該有的人生。
姜槐的手掌貼在玻璃上,看著陸晚吟和母親在街邊的小店里挑選衣服,看著她和朋友們逛街時候的談笑,看著她被男生告白之后的手足無措。
這才是她本該有的人生
這樣的日常對他們來說是多么奢侈的夢想,而在這個世界里,卻是再平常不過的生活。
畫面轉(zhuǎn)換,墨家的別墅內(nèi),墨羽正在和墨巧一起收拾行李。
她們即將前往異國求學,開始嶄新的人生。
墨羽的親生母親和父親都站在門口,眼中滿是慈愛。
沒有身份的紛爭,沒有家族的傾軋,就只有最簡單的家族之情。
姜槐看到墨羽在機場和家人告別,看到她在異國的街頭漫步,看到她認真地坐在圖書館里學習。
她的眼中不再有那種深重的心事,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期待。
沒有了我,她反而獲得了完整的人生
記憶中的一切在這個世界里都不復存在。
沒有人記得那些生死相依的時刻,沒有人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悲歡離合。
姜槐的存在就像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早已平息,湖面恢復了原有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