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忍著劇痛,雙手撐著濕冷的地面,再次掙扎著坐起身。
她警惕地看著篝火旁的白發(fā)女人,聲音因虛弱而有些沙啞。
“你……你是誰?”
女人將煙桿從唇邊移開,輕輕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煙霧,煙霧在搖曳的火光中變幻著形狀,如同她此刻給人的感覺一般,神秘而朦朧。
她并沒有直接回答墨羽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表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么弱,為什么要獨自上這兇險的雪見岳呢?”
墨羽聞,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心中的警惕又加深了幾分。
她不喜歡被人說弱,尤其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
墨羽強(qiáng)撐著語氣:“我并不弱……謝謝你的關(guān)心?!?
女人似乎看穿了她的逞強(qiáng),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笑著說道。
“哦?是嗎?那你為何會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我聽說,凜上家的人似乎也在找你,你何不在凜上家安全的地方等待他們幫你尋找呢?難道是不信任他們,還是說……你有什么難之隱?”
墨羽被她說中了心事,眼神閃爍了一下,不自覺地低下頭,聲音也弱了幾分。
“我……我必須靠自己……靠自己走出這場雨……”
這場雨,不僅僅是指山洞外的暴雨,更是指她內(nèi)心的困境與迷茫。
女人輕輕抖了抖煙桿上的煙灰,火星點點飄落,如同墜落的星屑。
她悠悠地表示:“要是這場雨,永遠(yuǎn)也不會停呢?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靠你一個人硬撐就能過去的?!?
恰在此時,山洞外炸開一道更加響亮的響雷,震得整個山洞都仿佛在顫抖。
墨羽的身體也隨之一顫。
女人微微瞥了一眼一不發(fā)、只是將頭埋得更低的墨羽,而后繼續(xù)用那不疾不徐的語調(diào)說道。
“越是平時裝的漫不經(jīng)心的人,內(nèi)心就越是脆弱啊。以為自己能扛起一切,殊不知早已不堪重負(fù)。你更是如此。”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墨羽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
墨羽有些不服氣,她猛地抬起頭,盡管臉色蒼白,眼神卻帶著一絲倔強(qiáng)。
“您……您雖然救了我,但請您不要繼續(xù)侮辱我了!”
女人對此只是輕笑出聲,那笑聲清脆,卻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她搖了搖頭表示。
“我沒有侮辱你,我在陳述事實。你這一生,都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甚至可以說是狼狽。從小到大,你何曾真正為自己活過?天生自卑,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所謂的內(nèi)心堅強(qiáng)?那只是你用來偽裝自己的表面功夫而已。實際上,你比誰都要脆弱,比誰都要在意別人的目光,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尤其是……”
“別說了!”
墨羽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而冷漠,打斷了女人的話。
她不想再聽下去,那些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子,將她刻意隱藏的傷疤一層層揭開。
女人卻仿佛沒聽見一般,一邊悠然地吸了一口煙,繼續(xù)說道。
“尤其是……你愛的人。那個叫姜槐的小子,對吧?你害怕從他眼里看到失望,害怕被他所拋棄,哪怕你知道他并非那種人,但你內(nèi)心的自卑卻讓你無法控制地胡思亂想?!?
“我說了!別說了?。 ?
墨羽再也無法壓抑內(nèi)心的情緒,她猛地?fù)沃孛嬲酒饋?,想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對話。
可剛站起,還沒站穩(wěn),就見那女人手腕一抖,煙桿輕巧地一挑,一顆燃燒著的小石塊從篝火中飛了出來,精準(zhǔn)地打中了她的腳踝。
劇痛傳來,墨羽悶哼一聲,撲通一聲又摔倒在地上。
女人笑著,看著墨羽狼狽的模樣,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繼續(xù)說道。
“好弱啊……真是太弱了。不可一世的血隼,戰(zhàn)無不勝的碎星……這些響亮的名號,和現(xiàn)在的你,好像都沒什么關(guān)系了呢。真是可悲?!?
墨羽咬著牙,屈辱和憤怒在她胸中翻騰。
她不甘心就這樣被嘲諷,她而后掙扎著再次站起來,但這一次,她卻不去看女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她更加憤怒。
她轉(zhuǎn)身,一瘸一拐地,打算離開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山洞。
但又是一塊石頭飛來,打在她另一條好腿的膝蓋彎處。
墨羽再一次摔倒在地,這一次摔得更重,額頭都磕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頭,而后死死瞪著女人,眼中充滿了血絲,聲音嘶啞地吼道。
“你要殺就殺?。e侮辱我?。?!”
女人絲毫不在意她的怒火,反而饒有興致地咬著煙桿,眼神迷離,表情十分誘惑,帶著一種玩味的殘忍。
“侮辱?我只是在說實話而已。像你這種弱者,的確是誰都不會關(guān)心你的。你一直說你自己是一把刀?想成為別人手中最鋒利的武器?不好意思,如果是我的話,根本不可能去握住這樣一把銹跡斑斑、不堪一擊的刀。你太鈍了,也太脆了?!?
“住口!??!”
墨羽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一點點被吞噬。
“哈哈哈,急了?”
女人笑得更加開心了。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想想你剛才被那不知名的怪物追殺的樣子,連滾帶爬,連狗都不如呢~真是精彩的表演。”
“我他媽說了?。〗o我閉嘴??!你這婊子?。。?!你懂什么??!”
墨羽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那些她從未想過會從自己口中說出的污穢詞語,就這么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
氣氛一下安靜了。
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燃燒的噼啪聲,以及墨羽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墨羽自己也嚇到了。
她捂著嘴,不敢相信剛才那些話是自己說出口的。
為什么……自己會罵臟話……而且還是如此污穢……難道自己被姜槐……傳染了?
她印象中的自己,即便再生氣,也只會冷冷語,何曾如此失態(tài)過。
但女人卻沒有生氣,她臉上的笑容甚至更深了一些。
輕輕咬著煙桿,女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因為憤怒和羞恥而滿臉通紅的墨羽笑著說道。
“不錯,這才像點樣子。情緒就是要發(fā)泄出來,憋在心里只會讓自己更難受。剛才的你,比起之前那個故作堅強(qiáng)、實則不堪一擊的你,有趣多了。但可惜……”
女人頓了頓,煙鍋中的火星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她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話。
“只是從一只只會默默忍受的落水狗,變成了一只只會狂吠的狗。本質(zhì)上,還是沒什么區(qū)別?!?
墨羽喘著粗氣,胸口因為剛才的爆發(fā)而劇烈起伏。
她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白發(fā)女人,盡管內(nèi)心依舊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但那股歇斯底里的勁頭過去后,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了上來。
她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反抗,在這個女人面前,似乎都顯得那么可笑和徒勞。
深吸一口氣后,墨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但依舊帶著一絲顫抖。
“你……你到底是誰?”
女人將煙桿從唇邊移開,好整以暇地看著墨羽,仿佛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玩具。
她輕描淡寫地表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個連自己情緒都控制不住的小姑娘,上山來做什么?總不會是來欣賞這雪見岳罕見的雷暴天氣吧?”
聽到“上山”二字,墨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沉聲表示:“我來尋找玲櫻大師?!?
女人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她繼續(xù)笑著說道。
“找到之后呢?據(jù)我所知,那位大師可不是什么樂善好施的老好人,想請她出手,可沒那么容易。”
墨羽回答。
“讓她幫我修復(fù)這把刀?!?
說著,墨羽轉(zhuǎn)頭看去,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那個被她一直背在身上的長條背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