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這兩個字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姜槐此刻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
他猛地一顫,燼骸殘軀上的裂痕似乎都加深了幾分,眼中瞬間充滿了驚慌和愧疚。
他想解釋,想辯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他知道,某種程度上,這評價并非全然虛假。
看到姜槐瞬間煞白的臉色和慌亂的眼神,姜柔趕緊擺了擺手。
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哎呀,不用這么緊張啦?!?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悠遠,仿佛陷入了回憶:“晚吟那孩子……對你,是死心塌地的。我們……我和她爸爸,其實勸過她很多次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無奈,卻又充滿了對女兒的理解和疼愛。
“但這孩子,倔得很,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這脾氣,跟我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姜柔的眼神飄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過去的時光。
“唉,說起來……我和晚吟的父親,當年也是在家里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偷偷在一起的呢。”
她轉(zhuǎn)回頭,目光重新落在姜槐身上,眼神中充滿了過來人的通透和溫柔。
“所以我知道……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對一對相愛的人來說,有多么重要?!?
就在這時,內(nèi)屋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男人,身材挺拔,面容輪廓分明,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沉穩(wěn)氣質(zhì)。
他的相貌相當英俊,即使眼角已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依然能看出年輕時必定是風度翩翩。
甚至可能比此刻正值青春的姜槐,還要俊朗幾分。
他穿著合身的襯衫,眼神銳利,不怒自威。
他走到姜柔身邊站定,目光如炬般落在姜槐身上,帶著審視,帶著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父親的挑剔。
男人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冷哼了一聲,那無形的壓力讓本就緊張的姜槐更加坐立不安。
“小子?!?
男人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只問你一句。”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姜槐的心上:“你,是否愿意為了晚吟……放棄你身邊的……其他人?”
這個問題,直指姜槐內(nèi)心最深處的矛盾和痛苦。
姜槐下意識地握緊了懷中那塊冰冷、卻又散發(fā)著熟悉氣息的黑色石頭。
那是晚吟……是他拼盡一切也要守護的證明。
他沉默了,空氣仿佛凝固了。
岳秦山叼著煙,難得地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地看著。
姜柔也收斂了笑容,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望向姜槐。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姜槐的腦海中閃過墨羽清冷孤傲的身影,閃過霜冉溫柔的目光,甚至閃過雛雪那一絲狡黠的笑容……
她們每一個,都在他生命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刻,給予過他溫暖和支撐。
她們的付出,她們所承受的苦難……都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里。
放棄?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重如萬鈞。
過了許久,久到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姜槐才緩緩地、艱難地搖了搖頭。
他的聲音沙啞而干澀,卻異常堅定:“我……”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管是墨羽……霜冉……甚至是雛雪……現(xiàn)在的我,都欠她們太多太多……”
“我也……同樣愛著她們?!?
這句話說出口,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知道這聽起來多么荒唐,多么自私,但這是他無法回避的真實感受。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雛雪……可能是個意外……但無論如何,我……無法拋棄她們?nèi)魏我粋€?!?
話音落下,客廳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岳秦山叼在嘴角的煙都忘了吸,只是微微瞇空氣仿佛凝固了,觀察著男人的反應。
姜柔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憂慮和復雜。
男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變得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姜槐洞穿。
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讓本就殘破的姜槐幾乎要支撐不住。
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怒意和失望。
然而,就在這凝重的氣氛幾乎要壓垮一切的時候,男人緊繃的身體卻忽然松弛了下來。
他深深地、無比疲憊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中充滿了無奈和一種對世事變遷的蒼涼感。
“算了……”
男人擺了擺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眼神也黯淡了幾分。
“這個世界……早就已經(jīng)瘋了。我們這些老家伙的觀念……或許,真的已經(jīng)不適用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姜槐身上,雖然不再那么銳利,卻依舊帶著審視。
“你至少……還算誠實?!?
姜柔見狀,連忙上前輕輕握住了丈夫的手臂,臉上重新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試圖緩和氣氛。
“好啦,好啦……別嚇著孩子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姜槐,眼神中充滿了理解和一種母性的包容。
“我們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很多事情已經(jīng)不能用過去的眼光來看待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姜槐緊緊抱在懷里的黑色石頭,眼神變得無比溫柔,仿佛能穿透那石頭,看到里面沉睡的靈魂。
“姜槐,”姜柔的聲音變得鄭重而充滿感情,“我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愛著晚吟的。這就夠了?!?
男人也點了點頭,雖然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中的堅冰已經(jīng)融化。
姜柔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無比重要的決定。
她看著姜槐,眼中含著淚光,卻帶著無比堅定的信任:
“既然如此……”
“那我們就把晚吟……交給你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承載著父母對女兒最深沉的愛,承載著對眼前這個遍體鱗傷、卻依舊守護著女兒氣息的年輕人的托付。
“你要……好好待她?!?
姜柔的聲音哽咽了。
“無論未來如何……請一定……保護好她……”
這一刻,這對在幻境中重現(xiàn)的父母,將他們最珍貴的寶物,連同所有的擔憂、期盼和祝福,鄭重地交付到了姜槐的手中。
男人的話語帶著一種卸下重擔后的釋然,卻也透著一股深沉的決絕。
他看著姜槐,眼神復雜:“這一次……不是我們在幫你,小子。”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了身旁的姜柔,又仿佛穿透了墻壁,望向了這座虛幻而真實的城市。
“是我們……為了晚吟。”
姜槐心中一動,隱隱感覺到他們要做的事情非同尋常。
他看著眼前這對容貌與陸晚吟如此相似、卻早已逝去的父母,心中的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