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煜猛地轉身,指著神情略顯呆滯的云瀾依。
“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哪還有半點世家貴女的風范?!”
云望天臉色鐵青,枯瘦的手指緩緩握緊扶手。
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瀾依中的是九鬼的夢魘纏魂,此乃邪修手段。而據老朽所知,請動九鬼的恐怕是三殿下?!?
趙靈煜瞳孔微縮,老三?
他早就聽說老三對云家那個棄女頗為青睞,難道……
見二皇子神色動搖,云望天趁熱打鐵。
“殿下,此事分明是有人要一石二鳥,既毀我云家嫡女,又損殿下顏面??!”
廳內陷入死寂。
突然,一直呆滯的云瀾依猛地尖叫起來。
“是他!是他和云姬那個賤人害我!”她瘋狂地撕扯自己的頭發(fā),“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云夫人急忙抱住女兒,淚如雨下。
“瀾依!瀾依你冷靜點!”
趙靈煜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眼中厭惡之色更甚。
“婚約已廢,不必多,至于你們云家的事情,與本王再無關系?!?
他負手立于云家正廳,居高臨下地看著云望天,眼神淡漠。
“婚約已廢,聘禮也該歸還了吧?”
云望天面色微變,蒼老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
二皇子當初送來的聘禮,光是珍貴神藥就有數十株,更有數件珍稀法器、十萬神髓……
這些年來,云家早已將其中大半用于修煉和打點關系,如今哪里還拿得出來?
云夫人站在一旁,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想要辯解,卻被云望天一個眼神制止。
云望天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聘禮一事,可否寬限幾日?云家近日周轉有些——”
趙靈煜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云老祖的意思是,你們云家吞了本王的聘禮?”
廳內氣氛驟然降至冰點,云望天額頭滲出冷汗,強撐著鎮(zhèn)定道。
“殿下誤會了,只是有些物件需要時間整理?!?
“不必廢話。”
趙靈煜抬手一揮,袖袍翻飛間。
“本王再給你們三日時間,若三日后見不到聘禮,別怪本王不客氣?!?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之時,大廳外忽然傳來一道慵懶帶笑的聲音。
“這是怎么了,這么熱鬧?”
李令歌一襲月白錦袍,牽著云姬緩步而來。
他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在面色鐵青的云望天和狼狽的云夫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趙靈煜身上,故作驚訝地挑眉。
“二哥,你也在這?”
云姬站在他身側,一襲淡青長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素銀步搖,清麗脫俗。
她微微垂眸,看似溫順,可唇角卻隱約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云夫人一見他們,眼中頓時迸出怨毒的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沖上前,尖聲道。
“三殿下要娶云姬,聘禮呢?!現在就把聘禮給我們!”
她算盤打得響亮,既然李令歌要娶云姬,那云家自然該收一份聘禮,正好拿來填補二皇子的窟窿!
李令歌聞,似笑非笑地看向云望天。
“聘禮我準備了兩份,不知道你要選擇哪一份?”
云望天臉色陰沉如墨,卻不敢輕易開口。
他比誰都清楚,眼前這位三皇子看似溫潤如玉,實則手段狠辣。
“不知,殿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李令歌深處兩根手指,淡然道。
“很簡單,一份聘禮是我日后幫你煉制一枚鑄神丹,另外一份聘禮,那便是準備些俗物了。”
俗物?!
趙靈煜冷眼旁觀,此刻終于嗤笑一聲,這話分明是說給他聽的。
“三弟倒是會挑時候?!?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云姬。
“這出戲,唱得不錯?!?
李令歌笑意不減,故作無奈地攤手。
“二哥誤會了,云姬也是聽說她的姐姐當眾脫光了衣服,這才心中擔憂,回來看看?!?
說著,他故意轉頭看向身旁強忍著笑意的云姬。
“是吧?”
“嗯。”
云姬點了點頭,只不過雙肩有些發(fā)抖。
趙靈煜知道自己繼續(xù)待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他已經下定決心和云家斷了關系,所以也不再停留。
“云家,好自為之吧?!?
直到趙靈煜離開,云望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他的腦海之中始終縈繞著李令歌所說的那句話。
‘聘禮是我日后幫你煉制一枚鑄神丹。’
只要讓云姬嫁出去,只要湊齊鑄神丹的藥材,三皇子日后便可以幫他煉制鑄神丹。
此刻,什么聘禮全部被他拋到了腦后。
這兩份聘禮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當然是選擇鑄神丹!
“我選擇鑄神丹!”
此話一出,云夫人頓時心頭一緊。
“父親,二皇子的聘禮我們該如何還???”
此時,李令歌突然開口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要讓云大小姐跪在門府門前去求他,二哥心軟,或許就免了這聘禮了。”
聽聞這個建議,云夫人頓時怒聲道。
“三殿下,你難道還覺得我女兒受的欺辱不夠嗎?!”
李令歌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我也只是好心給你們提個建議,若你們能拿出那份彩禮自然是最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開口道。
“云大小姐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我看也不適合再繼續(xù)做神女了吧?!?
聞聽此,云夫人頓時急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只要這位三皇子手中掌握著鑄神丹,云望天便會毫無底線的遷就。
“父親大人,瀾依這些年為了家族嘔心瀝血,她現在這個樣子,受不了刺激了?!?
云望天猶豫了一下,就在思索著如何拒絕之時,李令歌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鑄神丹的成功率可完全看我的心情,我若是心情好了,定然能一次成丹,若是心情不好……”
云望天不敢再有絲毫的猶豫,立即開口道。
“從今日起,廢除云瀾依神女之位?!?
以他的能力能夠湊齊一份鑄神丹的藥材,便已經是難如登天了。
若是第一次煉制失敗,那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湊齊第二份藥材了。
區(qū)區(qū)一個神女之位,對于他來說,誰坐這個位置都沒有區(qū)別。
“從今以后,云姬便是我云家新的神女,神女大典在三日之后舉行。”
他轉頭看了李令歌一眼,試探性的問道。
“殿下,如此可滿意?!?
李令歌并沒有開口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身旁的云姬,眼神詢問:可滿意?
云姬朝著云望天欠身行禮。
“云姬定然不會讓爺爺失望?!?
……
云瀾依蜷縮在閨房的角落里,十指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素白的裙裾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窗外傳來喜慶的樂聲,一聲聲刺得她耳膜生疼。
“云姬小姐真是好福氣啊,聽說那位三皇子格外帥氣。”
侍女們的竊竊私語像毒蛇般鉆進她的耳朵,云瀾依猛地抓起妝臺上的銅鏡砸向窗欞。
曾經明艷的臉龐如今慘白如鬼,眼下青黑一片,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憑什么!”
她染血的指甲在檀木地板上抓出深深的刻痕,那個從小被她踩在腳下的賤種,如今竟要成為三皇子的側妃,而她卻淪為全京城的笑柄!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想起中秋夜自己當眾撕扯衣衫的丑態(tài),想起二皇子退婚時嫌惡的眼神。
“啊——!”
她突然發(fā)狂般扯下床帳,錦繡羅紗在手中寸寸碎裂。
妝奩被掀翻在地,珍珠瑪瑙滾落四處。
一支白玉簪子映入眼簾,那是去年二皇子送與她的,此刻卻像尖刀般扎進心里。
“云姬!你以為這就贏了?”
銅鏡碎片里映出她猩紅的雙眼,那里翻涌著滔天的恨意。
院外忽然傳來腳步聲,當云夫人推門進來時,只看到女兒安靜地坐在妝臺前梳發(fā),仿佛方才的癲狂從未存在。
“瀾依?!?
云夫人看著銅鏡里女兒詭異的笑容,莫名打了個寒顫。
云瀾依緩緩梳理著長發(fā),聲音輕柔得像毒蛇吐信。
“母親,我這具身體已經是人人厭棄,不能再要了?!?
此時的云夫人還沒有明白這話中深意,不由得寬慰道。
“別說傻話。”
而云瀾依心中早已經有了主意,她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而后開口道。
“如今的云姬人人喜歡,那我便奪了她的身體,母親覺得如何?”
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她半邊臉隱在陰影里,眼底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染血的玉簪被緊緊攥在掌心,碎渣刺入血肉也渾然不覺。
此刻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算墮入無間地獄,也要拉著云姬一起萬劫不復!
既然做不了最尊貴的云家女,那便做索命的惡鬼吧。
哪怕是云夫人都沒有想到過這么做。
“你的意思是?”
“母親可還記得,老祖宗書房暗格里藏著什么?”
云瀾依的聲音輕柔,卻讓云夫人渾身發(fā)冷。
“《移魂秘典》?!”云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那是禁術!一旦失敗,施術者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云瀾依緩緩起身,赤足踩過滿地狼藉。
她推開窗戶,望著遠處的天空。
“魂飛魄散又如何,我只要云姬的身體,要她眼睜睜看著我用她的臉,享受她的一切?!?
云夫人深吸一口氣,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我來幫你?!?
……
三更梆子剛過,云夫人披著暗色斗篷,像一抹幽魂般穿過云府曲折的回廊。
月光被烏云遮蔽,唯有她手中一盞青燈照亮前路。
燈芯浸過尸油,燃起的是幽綠色的冷焰,照不暖半分夜色,卻能避開守夜侍衛(wèi)的耳目。
云望天的書房外,兩名守衛(wèi)拄著長槍昏昏欲睡。
云夫人從袖中抖出一縷迷魂香,青煙裊裊升起,守衛(wèi)的眼皮立刻沉重如鉛。
不過三息,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她輕輕推開雕花木門,撲面而來的是陳年墨香與古籍特有的腐朽氣息。
月光透過窗欞,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格子影。
云夫人冷笑一聲,指尖撫過書架第三格的《云氏家訓》。
當她將書冊旋轉半周時,墻壁內傳來齒輪轉動的咔嗒聲。
暗格緩緩開啟,露出里面一本泛黃的古籍,封面上用朱砂寫著《移魂秘典》四個大字,筆觸猙獰如血。
云夫人呼吸急促起來。她伸手去取,卻在觸碰書冊的瞬間,被一道金光灼傷了手指。
“血脈禁制?”
她吃痛縮手,看著指尖冒出的青煙,眼中閃過怨毒。
“連我都防著,該死的老東西!”
緊接著她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色瓷瓶,喃喃道。
“幸好我早有準備?!?
瓷瓶之中裝著的是云瀾依的一滴精血,隨著那一滴精血滴落,禁制應聲而解,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云夫人貪婪地瀏覽著那些詭譎的圖文,剝皮為紙、抽骨為筆、以至親之血畫符咒……每一頁都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
夜色沉沉,云府后院的偏廳內只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映得云夫人的臉半明半暗。
她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眼神冷冽如刀。
“小荷,你跟了二小姐多久了?”
她忽然開口,聲音低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一顫,額頭幾乎貼到地面。
“回、回夫人,已有五年了?!?
云夫人唇角微勾,從袖中取出一只繡著金線的錦囊,輕輕放在桌上。
錦囊口微微敞開,露出里面幾顆圓潤的東珠,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五年,不算短了,你家里還有個病弱的弟弟,對吧?”
小荷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云夫人不緊不慢地繼續(xù)道:“聽說他需要一味玉髓靈芝才能續(xù)命,可惜這藥價值千金?!?
她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錦囊,繼續(xù)說道。
“這里面的東西,足夠你買十株?!?
小荷的呼吸急促起來,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卻沒有立即去拿。
云夫人忽然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
“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只需要明日在二小姐的茶水里,加一點鎖靈散?!?
小荷瞳孔驟縮,鎖靈散可是能封人神力的藥!
“不,小姐帶我恩重如山,夫人饒了我吧?!?
“放心,死不了人?!?
云夫人身子略微上前,離小荷更近了幾分。
“你也不想你的弟弟每日承受痛苦吧?!?
良久,小荷顫抖著伸出手,抓住了那只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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