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淵看到擺在他面前的銀甲銀盔,還有大紅的披風(fēng),心情是沉重的。
他早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這個月份,對北地老百姓來說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靠搶奪大梁邊界百姓果腹的北齊人日子就更難過了。
他在北地的那七年間,每到這個月份就是打仗最兇的時候,北齊人對他的忌憚在這個階段降到冰點,每一次交鋒都?xì)⒓t了眼。
去年春他率軍收復(fù)燕城,把韃子打怕了退到阿瀾山以北,韃子們老實了一年,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太久了。且他多年來死死壓制著韃子,他們每年的搶掠大戰(zhàn)討不了多少好處,可以說北齊人的日子非常難過。
在他預(yù)想中,今年這個時候蟄伏了一年的韃子定然會有動作,特別是他身陷囹圄的消息一旦傳到北邊去,那些沒有什么頭腦的韃子就更加沒有顧忌了。
他們不會想著這一動作會讓他們的死對頭重見天日,對他們來說,到嘴邊的肥肉能吃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眼下能填飽肚子,管他日后洪水滔天。
這是邵明淵對北齊韃子的了解,正是憑借這種了解,他才篤定自己不會在詔獄中待太久。
不過他還是錯算了一點,這些韃子竟比他預(yù)計的還要貪婪,竟跑到京郊來搶奪了,所以他出獄的時間如此迅速。
而這也意味著,不知多少無辜百姓在這場劫難中丟了性命。
這樣的劫難他可以預(yù)見,卻無法避免。
昭昭說得對,他從來不是救苦救難的神仙,而是血肉之軀的凡人?;蕶?quán)至上之下,自身尚且難保,何談保衛(wèi)百姓?
江遠(yuǎn)朝陪著魏無邪前來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冠軍侯邵明淵本是罪臣赫連亭之子……著即冠軍侯掛帥出征,戴罪立功,不得有誤,欽此!”
魏無邪抑揚頓挫念完圣旨,卻見邵明淵靜靜跪著,并不出聲。δ.Ъiqiku.nēt
“侯爺,接旨吧?!蔽簾o邪提醒道。
邵明淵這才淡淡道:“臣既有罪,不敢當(dāng)萬軍之帥。”
此話一出,魏無邪臉色頓變,就連江遠(yuǎn)朝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冠軍侯這是公然抗旨,威脅皇上!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魏無邪拿著圣旨的手輕輕顫著,死死盯著邵明淵的眼睛。
昏暗的牢房中,年輕男子挺拔如修竹,牢獄之災(zāi)帶來的憔悴絲毫無法影響他的神采。
邵明淵烏眸湛湛,回視魏無邪。
他為何不敢?為何不能?
皇上已經(jīng)生出殺他之心,無論他是任人宰割還是公然抗旨,皇上會一直等著兔死狗烹的那一天。
身為臣子他能做的就是成為獨一無二的那個人,讓帝王永遠(yuǎn)沒有把他當(dāng)成棄子的機會。
這固然可悲,卻也無奈。
生而為臣,這般可悲無奈,他唯有替自己及家人討個公道才能壓下這滿腔不甘。
“侯爺,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邵明淵垂眸,語氣平靜:“魏公公,我想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
魏無邪看了江遠(yuǎn)朝一眼,咬牙道:“侯爺,你接旨吧,咱家可以當(dāng)做沒聽到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