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嘆道:“在下曾去過西北,沿途觀察邊塞情況,宣府段長城本就在各鎮(zhèn)中不起眼,以前之所以宣府受襲較少,概因犯我大明的瓦剌在草原西部,距離寧夏鎮(zhèn)和延綏鎮(zhèn)相對較近,就連前幾年屢屢扣邊的韃靼火篩部,也是在靠西的方向,很少會繞道進犯宣府之地?!?
“總的說來,宣府段長城外墻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宣府作為溝通京師與三邊的樞紐,更多是作為九邊重鎮(zhèn)糧草儲存、中轉和供應地,防守方面?zhèn)戎貙ν獠粚龋@對韃靼人來說是一個可趁之機?!?
“如今統(tǒng)領韃靼各部的是以察哈爾八部為主的達延汗部,其汗部所在,恰好距離宣府較近。一旦奪得宣府鎮(zhèn)儲存的糧草,則韃靼人過冬的糧食便可無虞,無論是撤回草原還是南下我京師,都可游刃有余?!?
張永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只知道草原上多為蒙元余孽,稱呼為蠻子或者是北夷、北寇,在他看來,所有韃子都一個模樣,根本分不清有什么區(qū)別,更別說是韃靼內部的權力變化,還有他們的汗部和王旗所在。
“沈大人是如何得悉這些?”張永問道。
沈溪道:“可能跟在下平日就調查過北方草原人動向有關,還有很多是臨出前,五軍都督府和兵部所給予的案牘資料!”
沈溪當然不能說他所知道的這些是從后世的歷史書上看來的,其實明廷對于草原上的動向知悉甚少,主要跟草原游牧部落的權力核心總是變化有關,之前是瓦剌稱雄,轉眼韃靼人又強盛起來。就連韃靼人的大汗,也不是一成不變。
大明沒那么多斥候去草原上刺探情報,很多情報的更新相對滯后,根本沒法做到沈溪這樣博古通今,對草原部落的興衰了若指掌。
張永聽說沈溪是從五軍都督府和兵部得知的情況,當下就信了,他讀書不多,對于三元及第的沈溪,沒有質疑的資格。
“如今宣府危在旦夕,若各部兵馬能及時回撤,可將韃靼人的陰謀扼殺在搖籃中,否則在韃靼人攻陷宣府各處城塞后,韃靼人入侵中原將會更加方便。韃靼人很可能從之前的騎兵劫掠,變成穩(wěn)扎穩(wěn)打的攻城略地,到那時,京畿周邊恐不能抵擋韃靼人入侵,京師將會全面告急!”沈溪道。
張永急得瞪大了眼睛:“沈大人就會出恐嚇,京師告急,你上報朝廷,跟咱家說有什么用?”
“罷了罷了,沈大人,您當誘餌也好,引蛇出洞也罷,咱家求求您,讓咱家這把老骨頭別葬送在西北之地可好?咱家下輩子都會記得您的大恩大德,您就饒了咱家這一回,等回去后在朝堂咱家絕不給您找半點兒麻煩……”
可惜的是,無論張永說什么都是徒勞的。ъiqiku.
沈溪既然看清楚西北局勢,知道宣府鎮(zhèn)即將成為韃靼人進攻的重點,眼下計劃又是以自己所部來吸引韃靼人的注意力,之后在探知韃靼人具體動向之后,沈溪打算立即撤兵退回居庸關,利用內長城一線關隘,將各路人馬調集過來,設好包圍圈,跟韃靼人決戰(zhàn)。
到那個時候,就算韃靼人攻陷宣府城北面的張家口和興寧口,后續(xù)兵馬可以從草原上源源不斷涌入長城,但大明畢竟在內外長城之間關隘不少,又有京畿和整個大明的兵員和糧草供應,這一戰(zhàn)最后的勝利者,一定是能打持久戰(zhàn)和消耗戰(zhàn)的大明。
土木堡之變后,瓦剌人占盡優(yōu)勢卻無法威脅大明統(tǒng)治就足以證明一點,瓦剌雖然在土木堡之戰(zhàn)大獲全勝,但瓦剌人是侵略者,在大明施行堅壁清野的戰(zhàn)術后,瓦剌人后勤補給跟不上,又不斷遭到義軍和各路州府兵馬襲擊,跟大明在持久戰(zhàn)中落入下風,最后瓦剌人不得不北撤,甚至連英宗都放還。
現(xiàn)在沈溪正是采用當初土木堡之變后的戰(zhàn)術,既然是在西北兵敗中開啟的這一戰(zhàn),韃靼人又占據(jù)主動,宣府就會成為一個關鍵的節(jié)點。此時進宣府,意味著會被韃靼人包圍,還不如把著眼點放在宣府鎮(zhèn)之東的城塞。
沈溪最后說道:“張公公不必太過焦慮,就算別人不會往援,但陛下、劉尚書和幾位閣臣、部堂見到在下所提觀點,定然會贊同,到那時,援助兵馬就會到來,我們的任務不是跟韃靼人死拼到底,只是把韃靼人吸引到居庸關前,引起朝廷的高度重視。到時候,就算有人馬撤不回來,也絕對不會是張公公的車駕!”
沈溪現(xiàn)在倚重的不是皇帝和朝中輔、七卿、勛貴這些人相信他,他需要得到謝遷和劉大夏兩個人的信任就可以了。
謝遷可以在皇帝面前進,幫忙說動朝廷出兵,避免居庸關失守,把戰(zhàn)事放在內外長城之間的地帶。
而劉大夏那邊,則可以以三邊總督的身份,將西北兵馬整合起來,回援宣府鎮(zhèn)。只要這兩人能相信他,那他的計劃就能夠勝利實施,否則……只能是孤軍奮戰(zhàn)的局面,跟送死沒區(qū)別。(未完待續(xù)。)8.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