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糾結(jié)于到底要不要提前離開福州,避開朝廷征調(diào)他回京的公文。
思來想去,沈溪覺得與其躲避,顯得“做賊心虛”,倒不如坦然面對……回京不一定非要去西北,去了西北也不一定真的會被充當急先鋒送死嘛。
船到橋頭自然直!
沈溪的心境相對樂觀:“當初我去西北送炮,誤打誤撞遇到韃靼人,想那時不過二百蝦兵蟹將,到頭來還不是力挽狂瀾?”
“如今怎么說我也不再是個小卒子,或許還能領(lǐng)延綏巡撫這等旁人羨煞不已的正二品官職,有一分權(quán)力,我便能發(fā)揮出十分的實力?!?
此等想法更多的是自我安慰。
料想距離弘治皇帝駕崩只剩下兩年,受蝴蝶效應(yīng)影響,朱祐樘能否活到弘治十八年是個問題,沈溪得要為自己的將來綢繆。作為一個有先見之明的人,明知正德初年大明朝局將迎來一場變局,還傻呆呆一頭扎進去,那就真成傻子了,或許在三邊帶兵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五月十五,沈溪到福州城的第二天,朝廷公文便通過布政使司衙門傳到他手上。
如同玉娘和前福建按察使陶琰來通知他的一樣,吏部征調(diào)他回京,官職暫不變,正三品右副都御史,仍舊“提調(diào)東南三省軍務(wù)”,只是衙所從梧州變更為京城。
回到京城后朝廷有何敘用,沈溪猜想應(yīng)該跟陶琰描述的那樣,到西北去履職,可能他人尚未到京,就會接到公文,讓他折道前往三邊。
“……大人,您這好端端的怎么要回順天府?這仗才打了一半,將士們還等著跟您建功立業(yè),家里的妻兒老小還等著犒賞,那些新兵蛋子等著有了軍功后,拿著賞錢回去娶媳婦生崽子呢!”筆趣庫
沈溪帶著隨從出城,來到福州城南的軍營升帳議事,將自己要回京的消息一說,中軍大帳內(nèi)頓時吵作一團。
南澳山之戰(zhàn)勝利后,隨著沈溪頒賞下發(fā),三軍將士軍心齊士氣爆棚,一心等著北上平匪擴大戰(zhàn)果,結(jié)果半道上沈溪這個最重要的統(tǒng)帥卻要離開。別說與會軍將不干,下面士兵也鐵定會聒噪,沿海百姓更會大失所望。
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把沈溪率領(lǐng)的剿匪大軍盼來,這是一支常勝之師,出征至今未嘗敗績,所有人都對沈溪和他的四千平匪兵馬寄予厚望,地方官府征調(diào)大批錢糧物資隨行,就連沈溪自己都投入巨大!
這就要撤兵,頗有血本無歸的意思。
沈溪道:“你們以為本官愿意離開嗎?不過這是朝廷的命令,是皇上的旨意,如今我皇命難違,諸位可是要阻攔?”
在場軍將以前對朝廷派來的上官均不屑一顧,因為那些人不是吸兵血的貪官就是昏聵無能的庸官,正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誰愿意跟那樣的長官出征打仗?
唯獨沈溪,明明是個看起來沒什么本事的毛頭小子,可跟著沈溪混了不到一年,這會兒誰都對沈溪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今沈溪在三省的威望非常高,官兵們跟著沈溪,吃香喝辣,打仗沒有后顧之憂,而且到了戰(zhàn)場上為了利益人人奮勇爭先……
荊越怒罵:“這算什么事情?以前老子不想打仗,結(jié)果沈大人來了,那時候吃糠咽菜還要擔驚受怕,唯恐死在戰(zhàn)場上沒人管婆娘和崽子。這會兒倒好,老子跟著沈大人拼殺,剛過一段好日子,以為接下來就該大殺四方,賺取軍功,朝廷卻把沈大人給調(diào)走了,皇帝老兒分明是見不得我們好??!”筆趣庫
“對,對!”
荊越分明說的是大不敬的話,卻換來在場軍將一片附和聲。
食君之碌擔君之憂,本來三軍將士應(yīng)該效忠皇帝,但皇帝高高在上距離太過遙遠,沒法帶給官兵切實利益,于是乎沈溪就成為皇帝特派使節(jié),將士覺得忠心沈溪,就是忠心皇帝和朝廷,做事名正順。
可當沈溪被征調(diào)走,涉及到了三軍將士的切身利益,那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成了他們眼中的罪人。
皇帝算老幾?我們這些世襲的軍戶和軍職,要不是沈大人,我們不但自己這一輩子,就連子孫后代也要繼承這現(xiàn)成的職業(yè),終生為朝廷效命,可朝廷撥下來的錢款都被上官克扣,到了我們手上養(yǎng)家糊口都困難。
沈溪卻不能容忍一群將領(lǐng)在這里怒罵皇帝,喝斥道:“你們乃大明官軍,為國效命,豈能對陛下不敬?”
沈溪的話在任何時候都管用,荊越等人就算心中再不滿,也只能俯首聽命。在之前這半年多時間里,一群將士已經(jīng)習慣聽命而為,誰叫聽沈溪的話可以吃香喝辣,不聽沈溪的寸功不得,甚至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