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用手支著頭,好像在欣賞耍猴戲一樣看著宋鄺,一時間有些無語……自己哪里“欺君罔上”了?要是手里沒有點兒憑證,你以為我真會貿然前來惠州府?真是什么帽子都敢往我頭上扣?。?
大堂內吵吵嚷嚷,主要是因宋鄺的狂妄而起,引發(fā)府衙一種官員強烈反彈。荊越皺了皺眉,揚了揚腦袋,頓時沖上去一名官兵捂住宋鄺的嘴,讓他不要再發(fā)雜音。
但宋鄺相當暴力,直接便動了牙,將捂住他嘴的官兵手給咬破了,鮮血直流,可那名官兵強忍著疼痛沒有松開手。
荊越立即上前向沈溪請示:“大人,這姓宋的狂悖無禮,末將揍他一頓,看他老不老實?!?
你現在要定的是宋鄺的死罪,他不反抗就要束手待斃,如果打他一頓有用的話,我能不用?
沈溪微微搖頭:“不用打了,用布帛將他的嘴堵上,拉到一邊就是?!?
很快,宋鄺就被堵上嘴如同死狗一般拖到旁邊。
沈溪一拍驚堂木:“帶人證!”
“威武……”
幾名衣著平素的百姓,腳步緩慢地進到大堂,一共有四人,三男一女,其中兩名男子跪在前面,而后面的一男一女像是夫妻。
四人的歲數都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
“大人,您要為草民做主啊,草民全家上下十二口人,都被知府衙門派去的人給殺害了,之后還定個通番賣國的罪名……嗚嗚,腦袋全給砍了,尸骨無還!”跪在前面的一個看起來非常精明的年輕人高聲道。
一語出來,全場嘩然。在場圍觀百姓大約有二三百人,衙門外等消息的百姓更多,之前沈溪一味用刑,圍觀民眾臉色都有些不好看,認為督撫大人有濫用私刑的嫌疑。但還沒等大家把不滿醞釀成怒火,這會兒督撫大人已經找來人證指證知府衙門的罪行。
沈溪神色波瀾不驚,問道:“你尚未告訴本官,姓甚名誰,上來便要告知府衙門殺你滿門,可知大明王法?”
那人哭訴道:“草民知曉,民告官要先杖責二十,大人只管讓人打就是,草民絕不吭聲!”
“好,有骨氣。”
沈溪拿出簽籌,卻只是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并未擲出,“本官先免去你這二十杖,你若是能解本官心頭之惑,本官既往不咎,但若口有遮攔,立斬不赦!”
那人一仰頭道:“大人請問?!?
沈溪點頭道:“本官問你,你如何得知殺害你全家的人,是受命于知府衙門?”
“回大人,這一切乃是草民親眼所見,親耳聽聞。那天傍晚,我們一家務農歸家,米缸里沒有糧食,我爹娘讓我去后院屯糧的地窖挑擔谷子出來碾米。我剛下地窖,我大哥突然出現在窖口,說外面有馬隊路過,馬上騎士神色不善,讓我躲在地窖里暫時不要出來,然后便用稻草和蘆葦遮掩地窖窖口?!?
“我大哥離開后沒過多久,前面院子傳來廝殺聲,然后我爹娘和哥哥嫂嫂,還有幾個弟妹慘叫聲相繼傳來。我躲在地窖里,整個人幾乎嚇癱了,但為了知曉親人的生死,我還是鼓起勇氣湊到地窖的通風口向外看。”
“等過了大約一刻鐘,外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他們的身形映入我眼簾,我才知道他們是兵刃敲擊墻壁和地面,他們的身上和武器上還有血跡。我仔細一琢磨,原來那些人正在查探我家里有無隱秘的藏身處,當時我嚇得尿都出來了。”
“好在我大哥把地窖遮掩得嚴實,他們才沒發(fā)現我。估計是檢查后覺得我家里已經死絕了,那些個賊子才放心在正對通風口的地方敘話,說知府大人親自交待,做事情要干凈利落,絕不能留一個活口……”
“等人離開后,我怕他們殺回馬槍,一直不敢出來。過了一晚,外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小人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地窖里爬出來,發(fā)現家里除了血跡外,家人的尸體一具都沒有留下,又過了幾天,官府貼出公告,說我一家通匪,已就地格殺。小人無處伸冤,只能到處躲藏,直到被大人派來的人找到!”那年輕人說著,開始抹起了眼淚。
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百姓們聽了無比動容,官兵們也是義憤填膺,唯獨玉娘覺得太過扯淡。
殺了你全家十二口人,不趕緊離開案發(fā)地,反而在你藏身地附近說是知府衙門派人做的,好似故意要讓你聽到,這些兇手得有多麻痹大意?
玉娘不由看向沈溪,認定這些人證是沈溪安排的,所以才會有如此說辭……她帶著人找了近一年都沒找到殺良冒功案子的活口,而沈溪來到惠州城不過兩個時辰,就找到四個證人?太不靠譜了!
沈溪又詢問另外三人,跪在前面的那位儒生說辭大致跟年輕人相當,不過他是聽到前院動靜不對,自行躲到家里墻壁的夾層中才僥幸逃過一劫,而后面的夫妻二人說得則有些曲折。
丈夫說自己在外求學,帶妻子返鄉(xiāng),結果路上被人劫持,殺了他們的仆從,將他們帶去山寨百般****。
他們無意中得知,這些人與知府衙門有染,最后被他們找到機會趁著夜色逃了出來。m.biqikμ.nět
聽了這番說辭,玉娘更覺得沈溪栽贓的手段極為拙劣。
但在場的老百姓和官兵已經怒火中燒,越沒見識的人越容易被片面的表象所迷惑,越容易被鼓動。
場面騷亂起來,沈溪一拍驚堂木,向堂下幾名證人喝問:“本官問你們,若將當初攔路搶劫殺人的賊子擒來,可能辨認?”
“回大人,學生就算死也忘不了這些人的模樣!請大人為我等做主!”那對夫妻向沈溪磕頭。
“大人,如果能見到那些個賊子,草民絕對不會認錯!”年輕人也出聲附和。
“好,來人啊,帶人犯上堂!”
沈溪一聲令下,這次堵在大堂前面院子看熱鬧的民眾自動讓開一條通道,十幾個五花大綁、頭上蒙著黑頭套的人,被官兵押解著往府衙大堂而來。
到了公堂上,沈溪一擺手,負責押送的士兵將這些人頭套一摘,這些人要么身上有刺青,要么臉上留有刀疤,一個個橫眉吊眼,一看就知絕非善類。
“就是他!化成灰草民也認得!”夫妻中的書生指著人群中一個臉上有十字刀疤的粗獷漢子,咬牙切齒地說道。
“沒錯,就是他們,殺了我全家!”
年輕人滿臉通紅地指著那群人,神情極為痛苦,不知何時淚水已經蓄滿眼眶。(未完待續(xù)。).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