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一,沈溪一行抵達廣州城。
廣州城乃南??h、番禺縣共同管轄,系廣東布政使司駐地。明朝廣州府下轄一州十五縣,其中一州為連州,十五縣分別為番禺縣、南??h、順德縣、香山縣、新會縣、陽山縣、連山縣、東莞縣、新安縣、三水縣、增城縣、龍門縣、清遠縣、新寧縣,弘治二年又增設從化縣。
當天下午,官船在珠江港口泊靠,一行從城南入城,先到城西南的驛館內歇宿。沈溪拖家?guī)Э?,全部住進驛館有所不便,所以安排馬九等人住進驛館附近的客棧,只留女眷在驛館中,同時派人前往布政使司衙門投遞拜帖。
沈溪作為三省督撫,抵達廣州府城后盡可能低調行事,廣東地方三司衙門聽說他在福州的所作所為后,必會防備他借“整頓吏治”亂來。
不出所料,拜帖投遞出去,當天布政使司衙門居然沒派人過來拜見。
沈溪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地方布政使司管轄一省行政,頭上突然跳出來個督撫,任誰也不愿意輕易放權。
沈溪在驛館內歇宿一日,第二天便親自帶人前往布政使司衙門……就算不受待見,他還是要履行公務,這是他正式往梧州上任后,所走的第一個三司衙門,差事從拜訪廣東布政使司開始。
沈溪在一名從六品經(jīng)歷的帶領下進入衙門,一路過儀門、大堂、二堂,來到三堂的會客廳,坐下來等候,從巳時一直等到午時,沒見到人影。
看看外面烈日當空,沈溪站起身來便往衙門口走,之前那名經(jīng)歷過來問道:“沈大人,這是往何處去?”
“腹中饑餓,要醫(yī)治一下肚子。”
沈溪笑著說完,徑直循著布政使司來路走。
經(jīng)歷親自送沈溪出了官衙門口,等沈溪走遠后,輕嘆:“終歸把瘟神送走了,瘟神切莫再來。”
沈溪帶著馬九等人在布政使司衙門附近的街道上走了一圈,聽到的基本都是粵地語,跟后世又有所區(qū)別,少了很多約定俗成的白話俚語,多了很多文縐縐的古俚語,沈溪本來還懂幾句粵語,但如今卻現(xiàn)基本聽不懂本地人在說什么。
好在廣州城是大明與海外進行溝通的主要橋梁之一,這里外來客商眾多,文化差異很大,就算是沿街店鋪的掌柜、幾個地方的方,以江西、福建以及南直隸的方居多,偶爾還能聽到湖廣話和川音,可見自全國各地前來經(jīng)商的人不在少數(shù)。
吃過午飯,馬九本以為沈溪會回驛館,誰知道沈溪又往布政使司衙門去了。
“藩司衙門無人,大人為什么不回官驛等候?”馬九有些奇怪地問道。
“如果回去等,十天半個月不見人都有可能。一上午等不到,就等一天,一天等不到,我就等到他們不得不出來見我為止?!鄙蛳α诵Φ溃胺凑乙矝]什么事可做?!?
沈溪到閩粵來就是為了剿滅匪寇,沒有地方官府支持,他手上無一兵一卒,又沒有錢糧,談何剿匪?
回到廣東布政使司衙門,再次進到三堂的會客廳,優(yōu)哉游哉坐下,還讓人沏了杯茶,這下連那經(jīng)歷也愁了,這瘟神怎么賴著不走了?
沈溪一坐便是一下午,仍舊沒人出來見他,他也不強求,坐在那兒打了一下午瞌睡……養(yǎng)足精神晚上陪陪嬌妻,正好。
連那經(jīng)歷也陪了沈溪一下午,等日落時,沈溪來到門口看了看天色,笑道:“無驚無險,這一天過得真快……”
“恭送大人?!蹦墙?jīng)歷過來行禮。
沈溪看了看對方,四十多歲的模樣,身材勻稱,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應該是布政使司衙門的老油條。他微微蹙眉,把一封信拿出來,道:“勞煩,將此信交由周藩臺……”
那經(jīng)歷驚訝地問道:“周藩臺剛過世,大人不知道嗎?”
“???”
沈溪這倒是沒預料到,詫異地問道,“周藩臺過世,幾時生的事情?”
經(jīng)歷神色有些悲戚:“乃是在三日前,周藩臺愛民如子,卻未料英年早逝……”
卻說這廣東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周孟中已經(jīng)六十五歲,在一個平均年齡只有三十歲的時代,過了五十歲就應該“知天命”,能活到六十五已經(jīng)是難得的高壽了。
居然稱英年早逝?
沈溪本來還琢磨,這么巧人就死了,不會是糊弄我吧?但仔細一想,就算廣東布政使司的人防備他,也斷不會拿周孟中的死來開玩笑。
這種事可是要上報朝廷的,先報了死,然后又說沒死,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那就交給章藩臺吧?!?
沈溪補充了一句,既然左布政使周孟中死在任上,右布政使章元應應該不會那么湊巧也掛了吧?
經(jīng)歷把信接過,道:“下官定當將信呈遞……”
沈溪嘆息搖頭,出了布政使司衙門,回頭瞅了一眼,嘀咕道:“坐在里面等個死人一整天,真夠晦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