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從惠娘處離開,回到官驛時,已是下午未時。
玉娘聽說沈溪回來,親自迎了出來,行禮道:“大人往何處去了,怎么大半天都不見人影?”
沈溪笑著搖頭:“本官要去什么地方,似乎不用跟玉當家打招呼吧?”
玉娘有些無奈地說道:“大人是不用跟奴家打招呼,但之前審定要處決涉案匪一干人等,大人不在,誰敢貿(mào)然下令?藩臺身死,藩司衙門內(nèi)皆戴罪之身,大小公事除大人之外誰又敢擅自決斷?”
說話間,沈溪進到官驛正堂,江櫟唯正黑著臉立在那兒。
沈溪昨夜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到早晨卻突然失蹤,江櫟唯派人在城里找尋半天也沒找到人。
“沈中丞,不知藩司衙門內(nèi)關(guān)押的涉案人員如何處置?”江櫟唯看到沈溪,皺著眉頭上前請示。
沈溪來到正堂中央坐下,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案牘,隨便翻了幾頁,側(cè)過頭問道:“之前本官已有交待,除罪及拒不交代罪行者,其余人等盡皆革職留任,戴罪立功。剩下的事情自會有陶臬臺和常都指揮使善后,本官于福州城再停留一日,明日便動身前往梧州?!?
江櫟唯心想,你把福州城鬧得滿城風雨,連右布政使都被你給整死了,案子還沒結(jié)果,你這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沈溪埋頭審閱完案牘,拿起朱筆,將訾倩和她手底下幾個得力干將的名字一勾,權(quán)當“勾決”。
沈溪道:“這幾人,直接拉赴刑場,即刻處斬!”
江櫟唯趕緊道:“大人,這似有不妥,涉案之人當由臬司定罪,然后交由應(yīng)天府三法司勘定……”
“江鎮(zhèn)撫的意思是說,本官無權(quán)勾決?”
沈溪瞪著江櫟唯,厲聲喝道,“本官奉皇命于地方剿滅匪寇,陣前交鋒,士兵沖殺時,是否還要先征求過三法司的意見?”
江櫟唯被問得啞口無。
沈溪在這一點上做得滴水不漏,從一開始就把訾倩團伙定義為“匪寇”,沈溪作為平寇三省沿海督撫,有資格對地方匪寇先斬后奏。m.biqikμ.nět
至于訾倩是不是匪寇,其實并沒有太多爭論……一個敢?guī)朔呕馃罋J命督撫的女人,沈溪要給她定為“匪寇”,旁人哪里敢說三道四?
誰擁有權(quán)力,誰就擁有話語權(quán)!
如今沈溪是福州城掌握話語權(quán)的那位,連陶琰和常嵐也站在沈溪一邊,江櫟唯縱有不滿也不敢表露,只是臉更黑了。
沈溪轉(zhuǎn)頭對玉娘道:“玉當家,監(jiān)斬之事就交由你來做,別讓本官失望?!?
玉娘很不愿再度面對訾倩,訾倩縱然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可到底也是良家淪落風塵,跟她同命相連。
沈溪派她去監(jiān)斬,有些“不近人情”。
江櫟唯見狀,趕忙主動請纓:“沈中丞,監(jiān)斬之事由下官前去為好。”江櫟唯知道玉娘對自己心有芥蒂,但她一路上卻對沈溪畢恭畢敬,若是要針對沈溪的話,必須得將玉娘拉攏到身邊。
玉娘回絕了江櫟唯的好意,向沈溪行禮:“遵命?!闭f完,玉娘直接帶著人去監(jiān)斬案犯。
江櫟唯臉色愈陰沉。
……
……
訾倩在福州百姓圍觀下,被斬棄市于鬧市口,與她一同身死的還有她手底下幾個得力助手。
她信任的人當中,只有成為污點證人的林師爺幸免于難,不過即便如此林師爺也被判了流刑,但回頭就會被沈溪想辦法保釋出來。
訾倩和她手下爪牙平日為非作歹,惹得天怒人怨,如今當眾砍,圍觀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負責監(jiān)斬的玉娘,成為福州百姓心目中的“巾幗英雌”,許多人在喝彩之余,對玉娘挑起大拇指。
玉娘心里卻無法釋懷,她很擔心將來殺頭的厄運落到自己身上……當初她很有可能接替宋喜兒成為福州城的地頭蛇,只是劉大夏一句話,她不得不離開福州前往京城。
否則,今天死的不是訾倩,很可能是她。δ.Ъiqiku.nēt
“玉當家何必耿耿于懷?”沈溪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刑場,笑瞇瞇地看著她。
玉娘趕緊上前行禮:“沈大人?!?
沈溪抬手阻止:“不必多禮,本官微服出巡,玉當家才是監(jiān)斬官?!?
玉娘趕緊道:“大人面前,奴家不敢僭越?!?
“玉當家客氣了。其實……若當初玉當家替代姓訾的女人,如今福州城必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百姓安居樂業(yè),官民相處融洽?!?
玉娘不由凝視沈溪,她聽得出來,沈溪看透了她的內(nèi)心,出安撫。但玉娘卻苦笑著搖頭:“沈大人此差矣,身在江湖,若背后無官府撐腰,朝不保夕。若有官府撐腰,則身不由己。做事何嘗能隨心所欲?”
在玉娘看來,訾倩有今天的下場,并非咎由自取,而是為勢所迫,如果她自己處在訾倩的位置,在尚應(yīng)魁等人的脅迫下,可能做的還不如訾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