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道:“宋副千戶不肯相信,那也沒辦法,不過在這種荒郊野外休息,倒還真不如一鼓作氣趕到大同府城,到時候有熱水可以好好沐浴一番,再吃上熱湯熱飯,總好過于在荒郊野外瑟瑟發(fā)抖。”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韃靼人真來了,哪怕只是幾十個韃靼騎兵,以我們?nèi)缃竦臓顟B(tài)也不能力敵,到時候可真就要做這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了?!?
宋書只是個武人,就算世故奸詐了一點(diǎn)兒,但想法相對也簡單許多,被沈溪這么一說,他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
宋書道:“沈大人是在危聳聽嗎?”
“是否危聳聽,到了大同府就會知曉,不知宋副千戶是否有膽量試試?”沈溪臉色冷峻,宋書最后咬了咬牙,還是決定繼續(xù)前行。
扣下沈溪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怕沈溪所說的事是真的,過了高山衛(wèi)之后,他便發(fā)覺這官道周圍太過荒涼,沿途所有村莊都空無一人,跟過往的郵差一問,才知道這是韃靼人屢次進(jìn)犯劫掠的結(jié)果。
若真不小心遭遇韃靼人,就算只是碰上小股隊(duì)伍,那也非常麻煩。
這次押送的可是武器,而且是欽命鑄造的佛郎機(jī)炮。
宋書沒打算跟那些野蠻的韃靼人拼命,他想的是,若韃靼人真的殺來,我肯定帶著人逃走。但只顧逃命卻把押送的火炮給丟了,朝廷可能會將他們押解回京師正法,即便張鶴齡幫著說話也沒用,因?yàn)檫@佛郎機(jī)炮事關(guān)重大,如果讓韃靼人奪去并成功仿照的話,對于守城的大明軍隊(duì)來說無異于一場災(zāi)難。
宋書去請示過沈溪,剛折返回來就被下面的弟兄給圍住了:“怎么樣,沈大人是否同意歇宿?”
“不同意!”
宋書板起臉回道。
“****娘的,拿老子的命不當(dāng)回事,他在馬車?yán)锸娣靥芍?,我們卻要在外面忍受風(fēng)霜雨雪的煎熬!把他綁了!”
老兵油子脾氣普遍比較暴躁……老子都快凍死了,管你是不是上差?
宋書抬手道:“沈大人說韃靼人犯境,這最后一段路程最為兇險,若我們白天趕路,很可會遭遇韃靼人的騎隊(duì)?!?
“不會那么巧吧?肯定是嚇唬人,老子在京營怕過誰?”
官兵們不服氣,但氣勢總歸弱了,說不怕韃靼人,可真碰上誰能夠鼓起勇氣上去拼命卻是兩說,京營的兵普遍待遇較好,在他們眼里邊軍就是一群后娘養(yǎng)的兔崽子,要拼命也該讓邊軍上。京營的人只需守在后方分潤戰(zhàn)功就好。
“繼續(xù)前行吧?!?
宋書臉上滿是懊惱之色,他一直以為壓得沈溪這毛頭小子死死的,但這兩天他突然感覺在沈溪面前有力無處使。
明明下個命令就能把沈溪拿下,可就是沒那膽氣和魄力。
宋書此番再讓趕路,下面的官兵就沒那么大的抵觸情緒了……也是聽說可能會遭遇韃靼人的騎兵,在怕死的心態(tài)驅(qū)使下,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tài)度,反正再走幾個時辰就能趕到大同府,若是死在大同府的城頭下,那可真的是太冤枉了。
夜晚行軍,沈溪倒沒覺得如何,這會兒他馬車車廂里不但有他,還有隨身監(jiān)視的云柳。
這種黑燈瞎火的密閉空間里,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軟玉溫香在懷,以云柳的性子絕對不會反抗,可惜他沒打算做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快活容易,但責(zé)任如何背負(fù)?
云柳是玉娘的人,為朝廷辦事,沒法跟他走,他現(xiàn)在是有家室的男人,不可能迎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若讓他不負(fù)責(zé)任,他可過不去心中這關(guān)。
車廂里伸手不見五指,明明就在眼前,看不見卻吃不著的滋味有些不太好受,沈溪雖然身體疲累了一些,但家中已經(jīng)有兩房妻妾,食髓知味,自問還是有生理需求的。
“大人怎知韃靼人有可能會出來劫掠?”
覺得氣氛尷尬,云柳打破沉默問了一句。
沈溪笑著回答:“我不知道,只是隨便說出來嚇唬宋副千戶的?!?
云柳聽了不由莞爾,雖然這是個非常嚴(yán)肅的問題,可被沈溪這么一說,就好像真是不值一提的玩笑話。
車廂里有稍許芳香,那是云柳身上傳來的……到底是愛干凈的女孩,這些天趕路,官驛沒準(zhǔn)備熱水自然就沒有沐浴的機(jī)會,她只能擦拭一些香粉來沖抵身上的異味??山K究,這種香味讓沈溪感覺極為旖旎。
外面冰天雪地,馬車車廂里卻溫暖如春,還有個予取予求的絕色女子,要說不動心那是在欺騙自己。
“云柳小姐,云是你的本姓嗎?”沈溪沒話找話地問道。
云柳語氣愴然:“小女子自幼便被賣到教坊司,并不知曉自己的姓氏,云柳的名字……是玉娘給起的?!?
“哦。是賣去教坊司的……”
教坊司的官妓,理論上都應(yīng)該是落罪的官籍女子,但顯然靠每年犯官家眷的數(shù)量,是難以滿足教坊司巨大需求的,更大一部分只能從民間買一些小門小戶的姑娘家進(jìn)去,許多女孩子以前多半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在進(jìn)入教坊司后,相當(dāng)于無根的浮萍,只能隨波逐流。
云柳還算幸運(yùn),有玉娘替她籌劃,為朝廷辦事,但這個時代女子的歸宿終究是嫁人生子,眼下看來,云柳幾乎沒有這種可能。
在沈溪想來,當(dāng)云柳再年長些后,玉娘或許將她培養(yǎng)成下一個自己,那時云柳就會繼承玉娘的衣缽,在權(quán)力場上與那些權(quán)貴虛以委蛇的同時,還得替朝廷搜集情報。
沈溪想著事情,有些失神,突然聽到云柳在喚他:“沈大人?”
“嗯?”沈溪反應(yīng)過來,問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