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聽到這些話,頭“嗡”地一下炸開了,整個腦子亂成一團(tuán),沒有任何主意。
汀州商會的生意,最重要的有三個部分。
其一是在閩西,包括汀州以及周邊府縣,這里是汀州商會的主體;其二是福州,經(jīng)過幾年發(fā)展,汀州商會在福州產(chǎn)業(yè)眾多,車馬幫有幾百名弟兄分布在閩江水旱兩路;其三則是南京。雖然商會這兩年逐步加大在南京的投入,但南京仍舊只是作為聯(lián)絡(luò)和中轉(zhuǎn)地,因為應(yīng)天府作為大明陪都,官府勢力龐大,不是商能疏通的。
其實在此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那就是分布在福建全省,以及廣東、江西、浙江等省的分館。如果說閩西相當(dāng)于商會的大腦,福州相當(dāng)于雙手,南京相當(dāng)于雙腳,那么各地的分館相當(dāng)于血管,把各個部分有效地連接起來。
可惜的是,由于各地自組商會并與汀州商會交惡,實際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血脈不通的狀況,現(xiàn)在福州出事,那意味著失去雙手后,汀州商會已經(jīng)失去應(yīng)戰(zhàn)的能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敗亡只在旦夕之間。
福州的變故讓惠娘一時間手足無措。
這已不單是民間資本之間的角力,涉及到了官府,以前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站在汀州商會一邊,最初是因為惠娘“女神醫(yī)”的名頭和安汝升上下打點,在安汝升倒臺后,布政司依然對商會多有照顧,惠娘大約得知是因為沈溪與劉大夏的關(guān)系。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福建這一畝三分地也會更換主人,等前任布政使退下去,新的布政使上臺,那就意味著民間勢力要重新洗牌。δ.Ъiqiku.nēt
“這……這可怎么辦?”
惠娘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過問商會的事情,之前她覺得即便汀州商會從周邊省份撤離,但只要閩西以及福州的根本在,商會就穩(wěn)若磐石,只是錢賺得多少的問題??涩F(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穩(wěn)定,全部是建立在官府沒加理會上,一旦官府出手,再大的生意都會瞬間垮塌。
“官”字兩個口,就算是沈溪,一時間也幫不到遠(yuǎn)在福建的汀州商會。
惠娘不知道,其實正是因為沈溪的原因,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才會對汀州商會痛下殺手。
沈溪在泉州城里鬧出的事情,壞了布政使司大員們的生財大計,以前張濂等知府對他們多有孝敬,可這次事情后,不但泉州府?dāng)嗔诵⒕?,別的地方不敢貪墨太過,導(dǎo)致省城那些大官們收入直線降低。
惠娘又驚又怒,一時人沒站住,險些摔倒地上。
等周氏聞訊趕來,問明情況,周氏破口大罵:“我兒乃是狀元,如今堂堂的從五品命官,又是太子的老師,他們敢這般對我們???”
惠娘聽了搖頭苦笑,她很想說縣官不如現(xiàn)管,京城距離福建太遠(yuǎn),沈溪如今雖然是清貴的翰林官,前途光明,但要熬出頭不知道許久,現(xiàn)在在福建任上的這些官員,到時候大多數(shù)估計都致仕了,即便要清算,能找哪個?
況且能在一省擔(dān)任主官,哪個在朝中沒有背景和后臺?
從五品的學(xué)官在布政使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福建官場本來就黑暗,那些官員千里當(dāng)官只為求財,既然訾倩能給官府的利益更大,官府自然會配合其打擊汀州商會,即便身在京城的沈溪知悉事情,又能奈地方官何?
之前沈溪搬倒一個泉州知府已經(jīng)惹出偌大的風(fēng)波,對上一省布政使,不知道死字是什么寫的吧?
“兩位掌柜的,就怕布政使司的人……不會善罷甘休,若到時派人到汀州府來,我們……我們該怎么辦?”
馬九在福州殺人放火不眨眼,已是人見人怕的煞星,可這個煞星卻對官府忌憚之極。
任何平民百姓,都不能違抗官府的命令,就算是說本中那些高來高去的大俠,也不敢得罪官府,所謂的劫富濟(jì)貧只能是針對那些沒有勢力的地主富紳,跟官府作對是沒有任何好下場的。
周氏急道:“那怎么辦?以前聽說……那姓訾的女人厲害得緊,連那個叫宋喜兒的惡女人也被她給殺了,她不會想斬草除根,把我們也給禍害了吧?”
惠娘咬著下唇,半晌后才微微搖頭:“姐姐不用太擔(dān)心,汀州是我們的地頭,除了官府外,誰也不能對我們不利?!惫P趣庫
“我現(xiàn)在說的就是官府,那些殺千刀的敢在福州搶奪我們的生意,誰敢保證他們不會連我們汀州的生意也想吞并了?要不我們趕緊給知府衙門送點兒禮……”
惠娘繼續(xù)搖頭:“沒用的,官大一級壓死人,若省里的大官要拿我們開刀,知府衙門不敢過問?!?
“這……這可怎么辦?”周氏本來就不是有主見的女人,面對這種棘手的事情,她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轉(zhuǎn)個不停,“如何是好?。??”
倒是馬九半跪在地上:“兩位掌柜的,還是趕緊找人去京城,請沈大人回來幫忙疏通……”
周氏道:“我兒在京城給太子教書,別說他回不來,就算回來了……那些當(dāng)官的也不一定會給我兒面子?!?
面臨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局面,周氏不太想勞動沈溪,因為她怕兒子斗不過那些心狠手辣的地方官。
可在馬九眼里,只有沈溪才能解決眼前的困窘。
宋喜兒并不是訾倩所殺,而是沈溪帶著他們干掉的,若非訾倩是教坊司的人,背后有福州左衛(wèi)撐腰,車馬幫早在福州城一家獨大,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被訾倩反擊得手,局面大壞。
惠娘沉吟半晌,道:“看來,我們只能暫時避避風(fēng)頭……”
“去哪兒?”
周氏說出這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是狀元娘,商會又不是她的,她最多算是湊了分子,撤回在銀號中的股份就是了,承宣布政使司的人犯不著跟狀元家過不去吧?
但剛有這個念頭,她馬上在心里罵自己,妹妹對我家人這么好,我怎能忘恩負(fù)義?不行,我一定要跟妹妹共同進(jìn)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