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學(xué)子江櫟唯,拜見安知府?!?
江櫟唯不慌不忙,說是拜見,其實只是略微拱手,在官場中的規(guī)矩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但一個是地方官,一個則是京官,互相之間并不挨著,二人的品階相差不大,江櫟唯有資格在江櫟唯面前擺架子。
安汝升琢磨一番,問道:“弘治六年武進(jìn)士那個江櫟唯?”
江櫟唯點頭道:“正是?!?
“怪不得?!卑踩晟湫Σ灰眩伴w下如今在哪個有司衙門供差?”
江櫟唯淡淡一笑:“大理寺,剛進(jìn)補左丞,此番系回鄉(xiāng)走親訪友?!?
安汝升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雖然他不清楚江櫟唯的“大理寺左丞”是京師的大理寺還是南京的大理寺,但不論哪個都是三司衙門,負(fù)責(zé)刑獄勘驗之事,不是好相與的。
“原來是江左丞,到了汀州府地界,居然不跟地方衙署打招呼,難道是擔(dān)心我等招呼不周?”
安汝升到底是官場中人,很快便換上官腔來跟江櫟唯見禮。
二人一番寒暄,江櫟唯說是來地方“走親訪友”,安汝升并不怎么相信,但他并沒有探根究底的意思。
江櫟唯道:“今日下官與兩位故友前來官所飲宴,不知安知府要親自辦差,叨擾了?!?
安汝升笑道:“本官前來,是因城中前幾日發(fā)生一些雞鳴狗盜之事,其中竟有幾名女賊,本官在城中搜查多日,未曾有著落,便想到這官所搜尋一番,看看是否有可能藏身其間?!?
江櫟唯臉上帶著恭維之色:“安知府為任一方父母官,體恤百姓。連盜匪之事都親力親為,下官佩服。”
玉娘已將教坊司內(nèi)所有姑娘、樂師、丫鬟和仆役都叫了出來,在天井內(nèi)列成幾排,整個教坊司看似不大,但前院加后院,足足住了四五十人。安汝升一擺手。跟著他而來的衙役迅速往前后院搜查,看看是否有漏網(wǎng)之魚。
沈溪從江櫟唯與安汝升的對話判斷,安汝升前來教坊司,并非江櫟唯通風(fēng)報信,可剛才江櫟唯的確是安排隨從離開,卻是對誰通風(fēng)報信?
亦或者背后隱藏有更大的人物?
他瞧了眼安汝升,此時知府大人神情淡然,沈溪暗忖:“安汝升肯定在教坊司周圍布置了眼線和埋伏,若有誰敢從這里逃走。正好落入他下懷?!?
再看熙兒一眼,此時熙兒混雜于人群中,表現(xiàn)淡然,說明針灸麻醉的效果還可以,但就怕時間太長,加上熙兒走動太多,令她傷口崩裂,到時候染血不說。麻醉效果也會銳減,很容易被人察覺異常。
玉娘上前陪笑:“知府大人。奴家已將官所上下所有人叫來,這里是樂籍,請您查驗?!?
教坊司上下多少人,樂籍上列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掃地的仆役也都要詳細(xì)列名在冊。不但有名字、體貌特征等文字記述,還有畫像。這是為了防止教坊司內(nèi)有人逃走。
安汝升手一揮,自然有人將冊子接了過去,先唱名,叫幾個身上帶傷的衙役上前“認(rèn)人”,比對畫像上的樣貌。辨認(rèn)半天,都沒找到他們要找的女賊。很快,就輪到熙兒,只聽熙兒嬌聲應(yīng)道:“奴家在?!?
“身子有些像,就這模樣……”衙役看到熙兒那楚楚動人的模樣,嬌羞可人,哪里像是昨夜那出手狠辣的女賊?
安汝升走上前,仔細(xì)觀察熙兒一眼,熙兒害羞地螓首微頷,好像多怕生一般。安汝升道:“這包藥是你的?”sm.Ъiqiku.Πet
熙兒怯生生回答:“是,奴家近來身子不適,正在服藥調(diào)養(yǎng)?!?
安汝升冷笑一聲,把草藥丟給旁邊一名看似大夫的隨從,大夫馬上把里面的藥材和藥粉拿出來,又是品嘗,又是聞嗅,隨即眉頭微蹙,似乎有些遲疑,因為很少有人這么配藥,而且光靠他的舌頭和鼻子,其中有幾味藥也判斷不出為何物。
但最后他還是篤定稟報:“回知府大人,此藥是治療風(fēng)寒偏頭痛所用。”
沈溪所配的藥,的確是治療風(fēng)寒偏頭痛的藥,但他卻在幾味藥上用了粉末,部分用了藥渣,加上藥劑藥量不同,把治療風(fēng)寒頭痛之藥改成“止痛藥”和“麻醉藥”也無不可。以汀州府本地庸醫(yī)的水平,根本就無法察覺其中異常。
安汝升目光仍舊滯留于熙兒身上,往前走了兩步,從熙兒身邊路過,沒有濃重的草藥味和血腥味,也無濃重的脂粉味特意掩蓋,他這才打消疑慮,將目光轉(zhuǎn)向玉娘:“讓她們都上樓去,本官之后再行訓(xùn)話?!?
玉娘一聽,知道這是安汝升想借著讓姑娘們上樓,靠動作來判斷她們身上是否有傷。她臉色不變,自己先往樓上走,招呼眾女跟隨。
一眾女子登上樓梯,有的快有的慢,眾衙差都眼巴巴盯著。
熙兒隨在人群中,為了不露餡,只能盡量加快腳步,但因身上扎針氣血不暢,加上沒多少力氣,想走得快實在太過難為她,腳下一個不小心,不由自主摔了一跤,旁邊的云柳趕緊把她扶起來。
“怎的這般不小心?”玉娘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
熙兒臉上也露出略微驚惶,但她瞬間鎮(zhèn)定下來,撅起小嘴嗔道:“還不是姐姐你拌了我一下?”
剛才熙兒那一跤,裙子掀了起來,露出潔白光滑的大腿,眾衙役看得眼睛都直了。
等熙兒起身,在云柳攙扶下上樓,她的表現(xiàn)仍舊一切正常,最后安汝升帶來的人一個都沒瞧出有什么破綻,隨后有人湊在安汝升耳邊說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