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沈溪終于見到有近一年時間沒見過的大伯。后世三十多歲的人正年輕,但此時大伯雙鬢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眼角也爬上了魚尾紋,臉上雖精心修理過,但仍顯得蒼老,跟在李氏身后緘默無語,眼里充斥著無奈和憂愁。
進(jìn)到院子,沈明文甚至沒對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婦打招呼,最后還是李氏交待一聲:“這也算自己家里,坐就是?!?
沈明文稍微清理了下嗓子,用渾厚沙啞的聲音道:“娘,趁著回村前,孩兒想去拜訪同窗?!?
“去吧,去吧,就當(dāng)給你放半天假,明早之前一定要按時回來?!崩钍蠑[了擺手,對沈明文說話的口吻,就好像在教訓(xùn)沒長大的孩子。
李氏給沈明文放假讓他去拜訪同窗,是要留下來跟沈明鈞商議茶肆的事。
在老太太心里,長子是家里的脊梁,將來沈家中興要靠沈明文金榜題名,至于做買賣賺錢這種下九流商賈做的事,她是不想讓沈明文接觸到的。
讀書人志向高潔,就應(yīng)該不食人間煙火,遠(yuǎn)離賺錢養(yǎng)家這些凡夫俗子的事。沈溪想想也覺得這理論太過荒誕不經(jīng)了些,什么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說到底讀書人還不是要吃五谷雜糧?
“……為娘先回鄉(xiāng)下
一趟,安頓好家里,把你二哥和三哥都帶來城里,看看誰適合當(dāng)這茶肆的掌柜。至于老幺你,還是留在王家那邊做工,也算是沒虧待你。”李氏最后笑盈盈地把她一直要說的話,當(dāng)著幺房一家四口的面說出來。
周氏咬了咬牙,爭辯道:“娘,這茶肆到底是相公親手創(chuàng)立,鋪子上下伙計都是相公親自請來的,如今生意剛有起色,掌柜卻說換就換,恐怕那些人不會好好做事?!?
李氏有些不滿,她跟兒子說話,照理說兒媳婦是沒資格插嘴的,換作以往說不一定會直接掌嘴。但看在小倆口進(jìn)城不到一年就創(chuàng)下個不錯的營生面上,她還是耐著性子道:“不好好做事,留他何用,干脆辭了算了。要說當(dāng)年沈家在這寧化城里,那可是豪門望族,向來說一不二……”
也許是李氏老了,總愛提及當(dāng)年的事情,尤其是她初嫁到沈家時,那時的風(fēng)光和現(xiàn)在的落魄形成了鮮明對比,說著說著總要抱怨一句長房那邊的人不爭氣,這基本上已經(jīng)算是老套路了。
沈溪看情形便知道沈明鈞沒法保住茶肆了,不過據(jù)實而,這茶肆有沒有沈明鈞這個掌柜差別還真不大。
李氏既然把話說出來,就不想讓兒子和兒媳婦反駁,她是鐵了心要把茶鋪收為家族所有,這樣算是免除了沈明鈞夫婦開小金庫將來談分家的隱患。
隨后李氏便起身準(zhǔn)備回沈溪大堂伯家去……雖然沈家落魄了,但老宅子尚保留著,李氏對那里有著非比尋常的情感。沈明鈞想跟上攙扶但被拒絕,看來是想讓小倆口好好談?wù)?。等李氏離開,沈明鈞和周氏都沉默不。筆趣庫
沈溪看這情況便知道夫妻二人心里不痛快,周氏對丈夫聽之任之非常不滿,沈明鈞則覺得愧對妻子還有兒子的一片良苦用心,但又不敢忤逆母親,所以氣悶難當(dāng)。
沈溪眼看茶肆是保不住了,那他只能籌劃別的生意,之前他想過的刊印說本的事也該提上議事日程了。
但這次要重新經(jīng)商沒了本錢,可能還要沈明鈞從茶肆那邊克扣下一些作為經(jīng)營用度,但以沈明鈞對李氏聽計從來看,怕是沒那膽量。
沈溪也陷入了沉默中。.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