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鈞推開堂屋門走了進去,順手掩上。
沈溪吐了吐舌頭,幾步跑到墻根兒,很快聽到屋里傳來激烈的吵罵聲,大多是周氏在破口大罵,而沈明鈞只是咿咿呀呀似乎是作揖求饒。
沈溪站在窗戶下,聽得心里有些發(fā)慌,就在思索對策時腳步聲響起,連忙轉(zhuǎn)過頭,卻見惠娘由院門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她應該是把陸曦兒送回家后就趕到后巷來看看,也是怕老爹老娘兩口子出什么事。筆趣庫
沈溪見到惠娘,正準備打招呼,惠娘卻把左手食指放在櫻桃小口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走到堂屋門外側(cè)耳傾聽。
隨著周氏哭罵的聲音不斷傳出,惠娘輕輕嘆了口氣,似乎也知道就算平日跟惠娘關(guān)系好,別人的家事她也不該隨便插手,更何況她還是寡婦。
“小郎,你怎不進去?你爹你娘見到你,或者不會吵得這么兇呢?”惠娘輕細語地對沈溪道。
沈溪苦笑著搖搖頭:“其實我爹出來開茶肆是我的主意,孫姨可別把這事兒告訴我娘,不然她會打我。”
惠娘笑了笑,眼里滿是溫柔:“小郎這么乖,你娘疼你還來不及呢。我一聽說書人說的那故事,就情不自禁想起去年年尾時你說的《紅樓夢》,都很好聽……你是從哪里聽來那么好的故事?”
這問題沈溪沒法回答,只能搪塞:“老先生講的?!?
“你不說算了……唉,要是我有你這么好的兒子該多好啊?!?
惠娘有些感慨,心中更多的卻是苦楚,畢竟她沒有給陸家留下子嗣。這年頭,生女兒只能嫁到別人家里,根本就沒辦法為陸家開枝散葉?;菽锓浅Aw慕周氏,雖然周氏性格潑辣了些,但人家有丈夫有兒子,一家其樂融融,豈是她這個寡婦能夠比擬的?
沈溪聽到這話趕緊發(fā)揮他年齡小的優(yōu)勢,拉著惠娘的手安慰:“姨,你就當我是你兒子好了,將來我跟曦兒一樣孝敬你,就好像孝敬我娘一樣?!眘m.Ъiqiku.Πet
惠娘聽了臉色大為好轉(zhuǎn),微微一笑卻搖了搖頭:“等你長大,姨也老了,不過你的這份心姨領(lǐng)了,真乖。哦對了,你給說說,岳爺爺最后怎么樣了?剛才人多嘴雜,我都沒聽清楚。”
沈溪驚訝地問道:“姨,你不知道岳爺爺?shù)氖虑椋俊?
“我一個婦道人家,以前只聽說岳爺爺是大英雄大豪杰,但具體怎么樣就不知道了。你快給說說,不然的話,姨回去之后可能還會想著事情,睡不著覺?!?
沈溪心道,你哪里是因為聽故事沒有結(jié)尾睡不著,應該是身邊無人做伴才輾轉(zhuǎn)難眠吧。
若是黃花閨女,就算二十上下,因不知床第滋味,日子照樣可以過得無憂無慮??苫菽飬s是初解風情的婦人,連孩子都生下來了,年紀輕輕身邊便無丈夫相伴,那種午夜夢回孤零零的感覺最是愁煞人。
“姨,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今天說書沒說到岳爺爺?shù)慕Y(jié)局,那是七回后的事情了。岳爺爺被宋高宗連下十二道金牌召回臨安,冤枉下獄,最后慘死在風波亭,可以說是千古奇冤?!?
“姨,你也不用多想,事情過去那么多年,岳爺爺早就平反,世上很多人給他建祠祭拜呢?!?
惠娘想到什么,輕輕一嘆:“這世上的好人,果真都沒有好報嗎?唉,真是可憐?!?
卻不知最后,她在說岳飛可憐,還是說世間做好事不得好報的人,又或者是在感懷她自己的身世。
望著惠娘那黯淡憂傷清麗脫俗的面容,沈溪只恨自己是個小孩子,不然趁著這時候?qū)⑺龜堖M懷里,好生安慰她該多好?.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