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斷拍打在車窗上。透過車窗看出去,外面像是光怪陸離的另一個世界。我輕笑一聲,“你找的專家大概哪天到景城?”傅祁川,“后天吧?!薄昂谩!蔽尹c(diǎn)點(diǎn)頭,右手搭上車門把手,“那我先走了?!薄拔宜湍??!薄安挥?,我車就停在旁邊?!薄澳俏乙菜湍恪!甭劊椅?,見他傾身去拿副駕駛的雨傘,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撐著黑色長柄傘,雨雨幕中繞過車身,替我開門,“走吧?!钡缆穬蛇呌猩僭S積水,腳步聲分外清晰。我和他并肩走到車旁,我打開車門上車,才發(fā)現(xiàn)他半邊身子都是濕的。不過,也沒多說什么,“多謝?!痹捖?,手腕用力,車門一聲悶響合上,啟動車子,一腳油門踩下。后視鏡中,男人撐著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我車身的方向。而我的車速,卻沒有放慢的意思?;蛟S,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個深情也絕情的人。愛的時候,想刻骨銘心山崩地裂。緣分盡了,多說一個字多給一個眼神都是多余?!x開的車子,傅祁川在雨幕中站了很久。他在想,似乎體會到了,曾經(jīng)他一次次拋下南枝時,她是什么心情。心臟處憋悶得不像話。行人騎著單車經(jīng)過,濺了他一身泥濘。他仿若未覺。眼底只余不舍。直到那輛車消失在視野中,傅祁川才緩步上車。他撥出一個電話,嗓音啞得不像話,“喝酒?”“行,還是去夜色?”“嗯?!薄暗绵?。”那頭,賀廷從酒局里抽身,叫了代駕去夜色。其實(shí),他并不意外。過去兩年,一向沒什么不良嗜好的傅祁川,私下里煙酒都來。一邊吃著治療雙相的藥,一邊抽煙喝酒。麻痹“阮南枝死了”的痛苦。不過,他也不敢提這個,有個發(fā)小提了一次,被傅祁川發(fā)狠打了一頓。撈不到尸體。傅祁川不接受阮南枝死了。他像曾經(jīng)一樣,在每個結(jié)婚紀(jì)念日、情人節(jié)之類的時候,高調(diào)準(zhǔn)備禮物。每個忌日去墓園祭奠阮南枝的養(yǎng)父母?!鹊迷僮恚惨氯轮屓怂退卦潞?,他和阮南枝的那套婚房。有媒體笑稱,堂堂傅總是妻管嚴(yán)。只有賀廷知道,傅祁川是走不出來。賀廷趕到夜色時,包廂桌上已經(jīng)堆了各種酒。洋的啤的白的都有。傅祁川端起杯子,朝他示意,“來了?”而后,一飲而盡。賀廷在他旁邊落座,咂舌,“你約我過來,是指望喝到胃出血了,有個人送你去醫(yī)院?”傅祁川扯了下唇,自顧自地又喝了一杯,“你和江萊分手的時候,誰送你去的醫(yī)院?”“哥,提這個就沒意思了?!辟R廷沒想到他上來就揭人老底,連忙打岔,“說吧,怎么個事兒?你給嫂子找的醫(yī)生,她難道不要?”“不是?!备灯畲ǘ酥票?,指骨分明的手指敲擊著杯沿,“說不上來,哪哪都不對勁。”總之,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整個人都淡淡的。沒什么情緒,甚至,連抵觸和反感都沒有了。只有提起那個醫(yī)生能治好奶奶時,他在她臉上看見了一些情緒與笑容。其他時候,似帶了層面具,有種讓他抓不到摸不著的距離感。賀廷隨手拎了個酒杯,倒上酒,又夾了個冰球丟進(jìn)去,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安皇俏艺f,你這個方法,我之前就和你說了行不通,什么尊重她順從她?”“大哥,你是廟里的大師嗎,玩感化這一套?”賀廷十分不贊同,“依我說,感情就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兩個人真到了相敬如賓,聽之任之那一步,那才是真完蛋了,一點(diǎn)火花都擦不出來?!薄暗览淼故且惶滓惶椎摹!备灯畲ɡ湫σ宦?,幽幽開口:“那你和江萊怎么分的?”“……”賀廷端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液辛辣,他似沒感覺地咽下,瞥了眼傅祁川,“我和你能一樣嗎?我是誰,我就是個啃老的富二代,想要衣食無憂,總要犧牲些什么。你不同啊,傅家上下,現(xiàn)在你說一不二,你和嫂子之間,沒有那么多阻礙?!甭劊灯畲ㄆ岷诘捻右徽?。是啊。他和南枝之間,曾經(jīng)有過的唯一障礙,是他不夠在意她的情緒。傅祁川薄唇微抿,“我和她的障礙,比你和江萊以前的還要麻煩?!辟R廷,“什么障礙?”傅祁川喉結(jié)滾動,眼尾氤氳著猩紅,“她不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