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當(dāng)然知道這不是鬧著玩的,不過,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在琢磨著另外一件事。明天孫國選奉命去巖州開會,他的妻子也偷偷潛往巖州,而且,還故意舍近求遠,特意從東遼把徐廣濤調(diào)回去相送,該不會是意識到警方很快會有動作,于是兩口子收拾金銀細軟,借開會之機,提前跑路了吧?可能性很大!在公安干了大半輩子,孫國選反偵察能力極強,在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妙之際,當(dāng)然不會坐以待斃,而明天省內(nèi)各市縣公安局長和政治工作負責(zé)人齊聚巖州,再加上還有省領(lǐng)導(dǎo),鬧哄哄的,無疑會給專案組的監(jiān)控工作增加難度,絕對是個逃走的好時機。想到這里,他試探著問道:“大偉,你追這么急,難道明天就要動手嗎?”王大偉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你小子啊,這個耍小聰明的毛病其實挺討厭的,有事沒事的,總想套我的話,如果不是咱們之間比較了解,我甚至懷疑你打算給孫國選通風(fēng)報信?!薄拔乙胪L(fēng)報信,早就做了,沒必要等到現(xiàn)在,話說回來,以孫國選的狡猾,沒準對你早就有所察覺了。根本不需要我通風(fēng)報信?!绷趾9室饧又亓诵┱Z氣,期望能引起對方的注意。王大偉卻有些不以為然:“還真讓你說對了,這場較量早就是在打明牌了,我們彼此太熟悉,常規(guī)的偵查手段根本就瞞不住,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現(xiàn)在比得是誰能沉得住氣,誰更有耐心?!薄叭绱苏f來,你失去耐心了唄?”“我的耐心有得是,只不過現(xiàn)階段的任務(wù)完成了,需要換一種較量方式了,不給孫國施加選點壓力,他是不會乖乖就范的?!蓖醮髠ビ行┑靡獾牡?。林海想了想:“你確定能抓得住他?”這句話也有提醒的意思。“這就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了,還是集中精力忙活你小舅子吧,我沒開玩笑,如果你現(xiàn)在能找到他,還有回旋的余地,但等孫國選落網(wǎng)之后,再想做任何事,就都不那么容易了?!绷趾o奈的嘆了口氣:“問題是我現(xiàn)在根本聯(lián)系不上啊。”“那我就沒辦法了,反正答應(yīng)你的事,我已經(jīng)做到了。”王大偉正色說道。林海無語,沉吟良久,最后苦笑著道:“好吧,我再想辦法?!闭f完,起身往門口走去,卻被王大偉喊住了,“等一下!”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問道:“還有什么事?”“你是不是聽到什么消息了?”王大偉盯著他問道。不得不說,這哥們不愧是個審訊方面的專家,總是能從一些細微之處發(fā)現(xiàn)問題,前前后后一共也沒說幾句話,居然就看出了林海心中的秘密。林海有些猶豫。是否把自己知道的如實相告呢?如果說出來,那王大偉搞不好會立刻行動,真要是那樣的話,二肥可就徹底沒戲了。他的猶豫,令王大偉敏銳的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幾步走過來,將他硬摁坐在沙發(fā)上,笑瞇瞇的道:“進了我的老窩兒,問題沒交代清楚就想開溜,門兒也沒有?。≌f吧,到底什么事瞞著我?”林海低著頭,內(nèi)心仍舊矛盾。他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孫國選成功逃脫,那對二肥不也是一種解脫嘛?而我保持沉默,也并沒違反什么,畢竟僅僅是猜測,身為一個普通人,我并沒有對警方抓捕工作負責(zé)的義務(wù)。這個念頭漸漸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占了上風(fēng),于是把心一橫,微笑著說道:“我能知道什么,就是替二肥擔(dān)心而已?!蓖醮髠ゲ⒉幌脒@么放過他,仍舊追問道:“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已經(jīng)出賣你了,你心里肯定有鬼,麻溜說,不然今天晚上你走不了?!绷趾B柫讼录绨颍骸澳惚瘸A€牛逼,居然可以靠眼神辦案了?!薄皠e跟我打馬虎眼,再不老實,可別怪我不客氣?!蓖醮髠サ谋砬楹鋈粐烂C起來了。林海做惱火狀:“你有啥資格跟我不客氣啊!真是笑話?!蓖醮髠テ擦似沧?,冷笑著道:“你是不是覺得,孫國選真要跑了,趙亮?xí)氐讻]事了?”林海被說破了心思,多少有些慌亂,但還是強作鎮(zhèn)定的道:“首先,我沒那么想,其次,就算我那么想了,也不屬于違法犯罪吧?”“確實不違法,但如果你為了趙亮,真給孫國選通風(fēng)報信,那性質(zhì)可就變了,到時候,別說市長,省長也救不了你。所以,千萬別干傻事。”王大偉義正辭嚴的說道。顯然,王大偉想歪了,這倒是讓林海的心稍稍安穩(wěn)了些,平靜的回道:“我沒那么愚蠢?!蓖醮髠ダ湫σ宦暋澳憧雌饋聿幌袷呛苈斆鞯臉幼?!至少對孫國選的手段認識不足,你想過嗎?趙亮沒準已經(jīng)被干掉了,就算沒干掉,也有可能被控制或者脅迫,至少失去了自由?!边@些林海自然都想過,但卻始終認為可能性不大,或者說,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不愿意承認而已。見他沉吟不語,王大偉繼續(xù)說道:“不管從哪個角度上說,抓住孫國選,趙亮?xí)踩?,就算最后難逃法律的制裁,最多算是個脅從,不會有什么大事的。他那么年輕,出來之后,照樣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绷趾5膬?nèi)心開始松動了,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是的,或許我把二肥的處境想的過于美好了,如果真如王大偉所說,那此刻的隱瞞,真是愚蠢到家了。不對!今天下午二肥還跟王心蓮?fù)ㄟ^電話,至少說明他暫時還是安全的,別看這小子憨頭憨腦的,但如果真遇到危險,腦子轉(zhuǎn)得比猴兒還快,以他和王心蓮之間的熟悉程度,各種默契張嘴就來,早就想辦法做出暗示了。這樣想著,于是平靜的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要沒啥正經(jīng)事,我就先走了,明天還一大堆事呢?!蓖醮髠ッ黠@不是很甘心,思忖良久,最后無奈的點了點頭?!昂冒桑愫米詾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林海微微一笑,說了句再見,起身往門外走去。出了酒店,心情愈發(fā)煩躁和焦慮,駕車回到公務(wù)員小區(qū),往樓上看了眼,家中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顯然,王心蓮和孩子早就睡下了。他沒有下車,而是掏出一根煙點燃,默默的吸著。腦子里很亂,各種事攪合在一起,也理不出個頭緒。我這么做是不是太意氣用事了呢?他反復(fù)的在心里問自己。事實上,二肥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所能幫忙的范疇。現(xiàn)在做的一切,其實等于是游走在大是大非的邊緣,稍不留神,就可能觸碰法律的底線。一旦事發(fā),縱然有再多的理由為自己開脫,也難免會受到處罰,如此,大好的前途就徹底毀了。情義,在很多人眼中是最不值錢和最幼稚的,這年頭,所有人看重得都是利益,可我卻為了情義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值得嗎???在良久的思考之后,他最終還是找到了答案。值得!至少相比二肥那個被摘掉的腎,他冒這點風(fēng)險,沒什么可懷疑的。在感情上,我已經(jīng)很渣了,如果連心底僅存的這點善良和情義都失去的話,那豈不等同于禽獸?不,可能連禽獸都不如。這樣想著,心中豁然開朗。思緒也漸漸清晰了起來。當(dāng)務(wù)之急是馬上與二肥取得聯(lián)系,而想聯(lián)系這個混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不停的用王心蓮的手機撥打他的電話,至于到底能否聯(lián)系得上,那就看天意了。反正我盡力了,不論將來出現(xiàn)什么結(jié)果,都問心無愧。明天把大蓮的手機帶走,只要得閑就撥打,他心里想,雖然是個最笨的辦法,但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手機忽然響了,他低頭看了眼,頓時驚呆了。二肥的來電!!他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第一反應(yīng)是使勁眨了下眼睛,沒錯,電話確實是這小子打來的,他連忙接了起來,或許是有點激動,連聲音都有些微微發(fā)顫了。“是你嘛?老肥。”他問?!爱?dāng)然是我呀,時間太晚了,蓮姐肯定都睡下了,我就沒給她打?!倍十Y聲甕氣的說道。“你在哪兒?”“我正在往回走,馬上要到撫川了?!倍实穆曇艉茌p松:“哥,不好意思啊,這段時間忙,一直也沒跟你聯(lián)系,沒生我氣吧。”不知道為什么,林海一時有點懵。沉默片刻之后,這才連忙說道:“你別去撫川了,馬上來我這兒。”“這都幾點了,太晚了,開了一天的車,累得腰都要斷了,有啥事明天再說吧?!倍收f著,還打了個哈欠。“少廢話,馬上過來,一分鐘都不許耽擱?!彼舐曊f道。二肥被他的語氣給嚇到了,怔怔的說道:“干嘛,等明天不行嘛,我負荊請罪,你想怎么收拾都成。”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