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林海讓司機直接把他送到了二肥的燒烤店。入冬以后，燒烤店的生意一般就沒夏天那么紅火了，可眼前的一幕，還是驚得他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因為資金雄厚還是經(jīng)營有方，二肥的店生意異?；鸨?，顧客盈門不說，緊挨著的兩家小飯店也被盤了下來，目前正在緊鑼密鼓的裝修之中。林海推門走了進去，坐在吧臺里面的二肥見了，連忙腆著肚子迎了出來?！案?，今天想烤點啥？”他笑嘻嘻的問道。林海背著手，皺著眉頭問道：“二尺長的龍蝦有嘛？”這當(dāng)然是開玩笑，誰能去燒烤店吃龍蝦?。〔涣隙事犃T，指著東面的一排水族箱說道：“奧龍，波士頓龍蝦，必須全活的?，F(xiàn)殺現(xiàn)宰，吃得就是個鮮！”“真的假的？”林海說著，走過去一瞧，還真不是撒謊?！岸剩氵@搞得啥路子？誰能在燒烤店吃這么貴的龍蝦呀！”他不解的問。二肥得意洋洋的道：“哥，要說起做生意，你可差了點，開飯店，必須滿足顧客的各種口味，這叫人無我有，人有我精！外行了吧，告訴你，龍蝦天天有人要?！绷趾：芨锌牧讼露实募绨颍χ溃骸皠e說，你小子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材料，我看，你就專心做餐飲吧，將來搞個連鎖經(jīng)營，照樣能成大老板?！倍势擦讼伦欤骸案蛇@玩意能賺幾個錢??？沒意思，無非是給手下那些小兄弟找個營生而已?！闭f著，指了指一個西裝革履的小伙子，林海定睛望去，原來就是上次被曙光分局拘留過的其中一個?！艾F(xiàn)在這個店，就是他在管?！倍收f道：“這些人都是從黃嶺跟我一起出來的，也該賺點錢了。”說這番話的時候，二肥儼然是大哥的派頭。林海見狀，思忖片刻，問道：“那你呢，就打算死心塌地的給孫國選當(dāng)一輩子狗腿子？”“難道不可以嘛？再說，他不也是你的朋友嗎？”二肥很認真的反問了句。林海無語，只是淡淡笑了下，二肥也沒再說什么，拉著他上了樓，推開最里面的一間包房，然后轉(zhuǎn)身對跟在身后的服務(wù)員說道：“告訴后廚，挑最大個奧龍，給我來個辣烤！”“干嘛，我是開玩笑的！”林海說道。“可我是認真的啊。說實話，我早就看那龍蝦不順眼了，今天必須吃了?！倍收f道：“別說今天吃龍蝦，就是你天天來這吃龍蝦，我都供得上你?！眱扇巳胱螅P(guān)好了門，二肥兩個小眼睛嘰里咕嚕的轉(zhuǎn)了兩圈，這才笑著道：“哥，我知道你最近準能來找我?！薄盀槭裁?？”“還不是因為軋鋼廠的那塊地唄?！倍收f道。林海沒吱聲，只是瞇縫著眼睛，久久的凝視著二肥。這小子最近又胖了不少，體重應(yīng)該直逼三百斤，坐在椅子里，活脫脫一座肉山，身上的衣服隨時可能被撐爆。他本來眼睛就小，由于太胖的緣故，在那張大臉蛋子上只露出兩個黑溜溜的小點，看上去喜感十足，之前林海每次見到，都忍不住的想笑，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卻怎么都笑不出來，非但笑不出來，而且還隱約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戾氣。后來，他終于想明白了。之前想笑，是因為那雙黑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憨厚和倔強，可現(xiàn)在倔強或許還有些，但更多的是一種令人琢磨不透的東西。半年多的時間，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淳樸倔強的山里孩子，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呢？權(quán)力？金錢？欲望？或者兼而有之吧見林海不說話，二肥有點心虛似的嘿嘿笑了：“哥，你別生氣啊，我是造了點謠，但這謠也并不是一點根據(jù)沒有呀，我只不過是提前公布下而已。”“提前公布？”林海冷笑著道：“你的嘴可不小啊，軋鋼廠總面積100多萬平方米，你知道這么大片土地值多少錢嗎？你順口胡說也就算了，但為啥把我給捎帶上啊，你咋不說是國務(wù)院直接批的呢？那不更能唬人！”二肥撓著腦袋說道：“關(guān)鍵是，國務(wù)院我也不認識人啊。”林海揮了揮手：“好吧，那我就聽聽，你到底有什么根據(jù)?！倍拾逊蚀T的身子往他這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哥，你知道我去澳門替四哥談什么生意嗎？”“什么生意？”“開賭場，好大的一個賭場，是座十五層的大樓?！倍收f道。林海聽罷，心不由得微微一沉。孫國選就算再有錢，也不可能在澳門開個十五層樓的賭場，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利益集團介入。而且，澳門的博彩業(yè)，也并非想象中的一本萬利。如果經(jīng)營一家合法合規(guī)的賭場，利潤其實并不是很高，換之，即便孫國選有這個經(jīng)濟實力，以他的精明，也絕對不會選擇這個行業(yè)去投資的。林海的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在澳門有親戚，畢業(yè)之后便輾轉(zhuǎn)去了澳門發(fā)展，兩人經(jīng)常聯(lián)系，所以，他對博彩業(yè)的內(nèi)幕有相當(dāng)?shù)牧私?。澳門的博彩業(yè)歷史悠久，早就合法化了，但利潤其實并不高，近些年甚至出現(xiàn)大范圍的虧損，能保持盈利的，也就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家而已。要想從事博彩行業(yè)，首先要競標牌照，這就是一大筆費用，牌照是有期限的，期限一到，如果沒能繼續(xù)中標，對不起，你就要被掃地出門了。之前投入的巨額資金便全都打水漂了。拿到牌照之后，還要興建豪華賭場，這就是以十億為單位的資金投入了，好不容易落成營業(yè)了，可卻發(fā)現(xiàn)稅費高到離譜，賺到的錢，大部分被澳門政府拿走了。想偷稅漏稅？別做夢了，嚴刑峻法在等著你，澳門政府的監(jiān)管可不是吃白飯的，絕對能罰到你破產(chǎn)。相比起在金融市場割韭菜，如此巨大的資金投入，回報率并不高，風(fēng)險卻又很大，所以，玩來玩去，也就是那么幾家而已，如果真那么賺錢，像姚啟超、陳思遠這樣富可敵國的大老板早就進軍博彩業(yè)了，以他們的實力，是完全可以碾壓澳門當(dāng)?shù)氐牟┎蕵I(yè)巨頭的。所以，這個所謂十五層樓的賭場，其實應(yīng)該是另有用途的。大概率是為了方便把巨額非法所得合法化，用老百姓的話說，叫做洗錢。孫國選撈的那點錢，是不需要如此大動干戈的去洗的，隨便找個小河溝涮涮就干凈了。一年前，省城經(jīng)偵就打掉過一個專門在澳門開設(shè)賭場，與境外地下錢莊相互勾結(jié)，為高層洗錢的案件，曾經(jīng)轟動一時，林海當(dāng)時也關(guān)注過，現(xiàn)在想來，孫國選做的應(yīng)該是同樣勾當(dān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