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兩點,胡青云和李慧相繼抵達了曙光區(qū)委。二人在邱明遠、高長民、林海等人的簇擁之下走進曙光區(qū)委多功能會議廳,全場一百多名科級以上干部立刻起立,報以熱烈的掌聲。會議照例由區(qū)委辦公室主任羅昆山主持。他先是代表區(qū)委和區(qū)政府對二位領導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然后請區(qū)委書記邱明遠對曙光區(qū)今年的工作做詳細的匯報。說是工作匯報,但邱明遠的開場白卻是:首先,我要向市委和市政府做深刻的檢討。話剛出口,就被胡青云打斷了:“明遠啊,你這是干什么呀,我和李市長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你上來就檢討,難道是打算爭取寬大處理嗎?”眾人聽罷,都憋著沒敢笑。邱明遠連忙說道:“胡書記,李市長,出了這么大的亂子,作為區(qū)委書記,我必須做檢討,其實,這檢討未必對解決問題有什么幫助,但至少表明我的態(tài)度,另外,也希望同志們通過我的檢討,汲取經驗和教訓。”李慧笑著道:“要這么說,你的檢討還是有些意義的嘛,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聽聽吧。”于是,工作匯報就變成了檢討大會,邱明遠說完,高長民又依樣畫葫蘆的再檢討一番,內容多有重復和贅述,不過是老生常談,廢話連篇。但開會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廢話也是有意義的。真正的高手,是能從連篇累牘的廢話中,聽出發(fā)者的真正意圖。林海就是這方面的高手。并非他多么有悟性,而是因為常年從事文字工作所致。領導的發(fā)稿,都是事先由秘書起草的,尤其是這種會議,基本是不敢脫稿的,畢竟,市委書記和市長都在聽著呢,脫稿講話,萬一說禿嚕嘴了,講不了不該說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對于發(fā)稿中措辭的解讀,林?;旧峡梢运闶菍<伊?。其中每一個字的含義,他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邱高二人的檢討,冷不丁聽起來非常深刻,其實更多的是在訴苦。當然,他們也深知上面坐著的那兩位都不好糊弄,所以,還是承認了一些錯誤,至少在問題的嚴重性方面,不敢稍有含糊。兩個人磨磨唧唧的檢討了一個小時,總算是告一段落了。羅昆山連忙說道:“好,下面請李市長做指示。”會場里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待掌聲稍微停息了些,李慧這才緩緩說道:“檢討可以做,但并不重要?!边@個開場白,短短十個字,就等于把邱高二人剛剛一個小時的檢討徹底否定了。李慧掃視了一圈會場,繼續(xù)說道:“那么,什么更重要呢?”全場默認,大家都屏氣凝神的往下聽去。“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更重要,問題擺在那兒,你做再深刻的檢討,可問題還在!所以,我更喜歡和欣賞有解決問題能力的干部,而不是善于總結和檢討的人。”說到這里,她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停頓片刻,這才又道:“我再強調一次,垃圾處理廠是民生工程,是為了提升東遼的城市形象,是為了三百萬人民群眾的幸福生活,也許會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但這都不足以改變市委和市政府的既定決策,半個月之內,這件事必須落實下去,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辟即蟮臅鲽f雀無聲,剛剛和諧的氣氛蕩然無存,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出?!霸谶@里,我順便要提一下林海同志,他是市委任命的常務副區(qū)長,專門配合明遠書記和長民區(qū)長處理這起惡性事件,在此期間,市委和市政府授予他一定的特權,可以直接向胡書記和我負責。當然,這個特權只局限于處理盤峪口鎮(zhèn)惡性事件的范圍內,其他日常工作,還是要服從邱高二位的領導的?!崩罨壅f完,扭頭看了眼林海,問道:“你聽清楚了嘛?”林海不敢怠慢:“我明白?!崩罨圻@才又道:“另外,經市委研究決定,鑒于盤峪口鎮(zhèn)黨委和政府的無序狀態(tài),楊震和王保林同志已經不適合再擔任領導職務了,市委決定,暫停二位同志的工作,聽候處理。至于鎮(zhèn)黨委和政府的工作安排,另行通知?!边@句話說完,本來靜悄悄的會議室里頓時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大家都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氣。其實,李慧剛剛開了個頭,林海便明白了她此行想要干什么。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胡青云應該是被李慧硬給拉過來的。不是沒有正式任命嘛!好,那就來個現(xiàn)場任命,看你將來如何收場。誰說上床就是滿足那點欲望?那要看和誰上床!林海心中暗道,如果不是有這種特殊關系,哪個市長會為了外放的秘書,而跟市委書記較勁呢!?至于當眾宣布免除楊震和王保林職務的事,則是想表達下市委和市政府的決心,有殺一儆百的意思,同時,又宣稱林??梢灾苯酉蚴形瘯浐褪虚L負責,這就等于向眾人釋放一個信息,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叫林海的年輕人,就能決定你們的前途和命運??墒?,這個時候免了楊震和王保林的職,恐怕是弊大于利啊,畢竟,在盤峪口鎮(zhèn),這兩個人還是有一定威信的,如果能把他們倆的積極性調動起來,對穩(wěn)定局勢肯定會起到很大作用的,這樣想著,他連忙舉下手。李慧看見了這個動作,于是停下來,平靜的問道:“林副區(qū)長,你有話要說嗎?”林海點了點頭,斟酌著說道:“胡書記,李市長,我想請市委收回對楊震和王保林二位同志的處理決定,至少是暫時收回,等事情處理完之后,視他們的表現(xiàn),再研究如何處理,這個可以嗎?”從李慧開始講話,胡青云的臉便一直耷拉著,聽林海這么說,這才勉強露出一絲笑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