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jīng)是午后兩點多了,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房間里潮濕而陰冷?!按笊?,你別忙活了,趕緊做飯吧,這都啥時候了,林主任還餓著呢?!崩细哒f道。王心蓮答應(yīng)了聲,鋪好床之后,便轉(zhuǎn)身出去了。老高則掏出包十塊錢的紅塔山,笑著遞給林海一只,又殷勤的幫著點燃。然后說道:“大蓮的廚藝還是不錯的,一會你嘗嘗就知道了?!薄耙还捕嗌偃顺燥埌??”林海問。老高嘿嘿一笑:“應(yīng)該就你自己吧。”說完,又連忙解釋道:“其他人都住在附近,自然回家吃了,這樣,伙食費省下來,月底就分給個人了?!卑凑找?guī)定,林場員工每人每天有十五塊錢的伙食補助,如果有結(jié)余,一般就按人頭分了。林海想了想,又問:“除了你們倆,其他人都跑哪去了?”“這兩天都上山挖蕨菜去了,一會我通知下去,明天把大家都召集過來,聽領(lǐng)導(dǎo)訓(xùn)話,但賀老六夠嗆,他忙,估計不能來。”老高說道。五六月份,是東北地區(qū)野生蕨菜的采摘季節(jié),小時候林海也經(jīng)常上山去挖,然后賣給專門收蕨菜的客商,能換些錢花,但沒想到林場的正式職工居然也干這種出苦力的活?!巴谵Р速嶅X嗎?”林海問。老高苦笑:“咱們就是掙個辛苦錢,大錢都被賀老六賺了,這附近方圓百十里的蕨菜,都被他壟斷了,然后賣給日本老板,兩個月下來,十多萬就到手了?!痹瓉硎沁@樣,林海沉吟著道:“是嘛,想不到咱們林場還有這樣的能人,居然做進(jìn)出口生意?!薄翱刹?!老六縣里有人,以前的徐書記有個弟弟,叫徐廣濤,聽說也是政府的什么領(lǐng)導(dǎo),去年還來過一次呢,他跟賀老六磕頭拜把子,兩人聯(lián)手,幾乎把咱們縣的蕨菜和山貨貿(mào)易給壟斷了,其他外來收購的,不是被擠走,就是給打跑了?!蔽铱浚」植坏眯鞆V濤出手如此闊綽,鬧了半天,私下里還做生意啊。還有這個賀老六,應(yīng)該也是個不好剃的腦袋。林海默默的想?!澳愫痛笊徴]去挖蕨菜呢?”他不動聲色的又問道。老高撓了撓頭:“我腿不好,上不了山,至于大蓮嘛”說到這里,略微猶豫了片刻,含糊的道:“我也不知道為啥,你還是問她吧?!痹拕傉f到這里,老高的手機響了,他連忙接了起來。電話是他老婆打來的,也聽不清楚說了些什么,掛斷之后,老高便起身說道:“對不起,林主任,家里有點事,我得回去趟,明天我把人都召集過來,再聽你老人家訓(xùn)話。”說完,也不待林海答應(yīng),便急匆匆的走了。聽著三輪車突突的開遠(yuǎn)了,林海不禁無奈的一笑。怪不得誰都不愿來,看來,這里的情況比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別的不說,光這個賀老六,就夠難對付的,不把此人搞定,林場其他員工就沒法擺弄,工作更無從談起了。正琢磨著,忽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房門一開,王心蓮探頭說道:“林主任,吃飯了?!绷趾4饝?yīng)了聲,跟著王心蓮下了樓?!斑@里是咱們的食堂?!蓖跣纳徶钢粋€房間說道。林海點了點頭,推門而入。食堂收拾得很干凈,熱情騰騰的飯菜已經(jīng)擺好了。林海確實餓了,也沒客氣,坐下之后,端起碗便吃了起來。別說,老高的話不假,王心蓮的廚藝確實挺好,雖然都是些家常飯菜,但味道非??煽凇!班?,好吃!”他道,說完,抬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心蓮,這才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說道:“你不吃嘛?”王心蓮猶豫了下,看了眼窗外。雨比剛剛大了許多,而且,還伴隨著滾滾的雷聲?!拔摇蓖跣纳彸烈髌蹋詈笤诹趾γ孀?,默默的吃了起來。林海吃得很快,剛放下碗筷,王心蓮便起身要收拾,卻被他攔住了?!安恢?,吃完了再收拾不遲。”他道,見王心蓮又坐下了,這才問道:“你家離這兒遠(yuǎn)嘛?”王心蓮點了點頭:“還可以,我騎摩托車。”林海點上一根煙,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皺著眉頭說道:“雨這么大,一會你怎么回去?。俊薄暗扔晖A嗽僬f吧?!蓖跣纳彽吐曊f道。林海點了點頭,好奇的打量著面前這個清秀的女人,王心蓮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抬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班拍莻€平時也是你做飯嘛?”林海沒話找話的問了句。“是的?!蓖跣纳彽穆曇羟忧拥模骸安贿^平時很少有人在這兒吃飯?!绷趾E读寺?,又問:“對了,剛剛老高說,林場的員工都去山上挖蕨菜了,你怎么不去呢?”王心蓮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沉吟半晌,最后低聲說道:“不為什么,不想去?!薄笆窍硬毁嶅X嗎?”林海并沒有注意到王心蓮神態(tài)上的細(xì)微變化,仍舊繼續(xù)問道。王心蓮?fù)蝗徊恢暳?,良久,冷冷的回了句:“別問了。”然后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林海有點懵,搞不清楚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妥,但又不便多問,只好訕訕的說了句你忙吧,然后便起身往門外走去?;氐搅宿k公室,他打開卷柜,本來是想隨便看看,不料卻被碼放整齊的各種資料吸引住了。相比起破敗的環(huán)境和渙散的人心,這些資料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所有資料都被整理分類,井井有條,隨手抽出一本臺賬,娟秀的字體清晰準(zhǔn)確的記錄了各種林木的品種數(shù)量,非常專業(yè)正規(guī)。正贊嘆之際,王心蓮?fù)崎T走了進(jìn)來。他連忙問道:“這些資料都是誰做的?”王心蓮淺淺一笑“是我做的?!薄笆锹?,非常好,尤其是這字,現(xiàn)在很少有人寫這么漂亮的字了?!彼苷J(rèn)真的說道。被領(lǐng)導(dǎo)稱贊,總是件很開心的事,王心蓮的臉微微紅了下,說道:“我爸是個非常認(rèn)真的人,就這,他還不是很滿意呢?!薄翱磥?,王主任對工作很負(fù)責(zé)啊,值得我學(xué)習(xí)。”林海由衷的說道。王心蓮低著頭,猶豫片刻,這才支支吾吾的又說了句:“林主任剛剛對不起,我態(tài)度不好。您別介意。”林海一笑:“沒事,我不是那么計較的人,可能是哪句話得不妥當(dāng)了,你別介意才是。”王心蓮嘆了口氣:“其實,之前我也挖蕨菜的,但自從我爹出事之后,就不再也不干了,賀老六有錢有勢,惹不起,躲得起總行吧。”又是賀老六,看來,徐廣濤的這個拜把子兄弟故事還挺多,他想,于是把臺賬放回去,微笑著問道:“這個賀老六到底是什么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