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大陸,北涼城。一個只有六七歲的小男孩,蜷縮在趙府后門的石獅子旁。冰天雪地里,小男孩穿著不合體的單衣瑟瑟發(fā)抖。奇怪的是,他的雙眼還被黑色的布條蒙住了。黑布露出一雙劍眉,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臉頰則是因為消瘦微微凹陷,下顎棱角分明。嘎吱~趙府的后門打開,可緊接著卻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砰!一具僵硬的尸體被人從后門扔了出來。那瘦小的身子摔在地上,將積雪砸出了一個淺坑。身穿厚襖的趙慶猶豫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忍。扔下了四貫銅錢,將剩下的收回了袖中。少年連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擠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說道。“慶哥,剛剛可是府中有剩菜剩飯扔了出來?”說著,少年就蹲下身子摸向腳邊。他臉上的笑意還在,卻伸手摸到了一具早已冰涼徹骨的尸體!李觀棋的手僵在了空中,喉嚨蠕動間身體微微顫抖。片刻后,少年跪伏在地上,雙手顫抖的朝著那女孩的臉上摸去。顫抖的手摸到了女孩的下巴,突然猶如觸電一般收了回去!他摸到了一條長長的傷疤,這是兩年前叔父醉酒輸錢后打了姐姐造成的?!敖恪币坏缆燥@悲戕的呢喃聲從少年的口中傳出。少年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兩行清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少年不顧天空飄落的鵝毛大雪,將身上僅有的一件破麻衣脫下裹在了女孩的身上!骨瘦如柴的身上滿是猙獰的傷痕,背上的淤青還沒消。伸出滿是凍瘡的手,動作溫柔的摸了摸女孩的秀發(fā)。少年低著頭,嗓音嘶啞的喃喃道:“死了也好,活著…活受罪?!辈活櫮谴坦堑谋?,少年在地上翻找出四貫銅錢。少年心中的頓時有些悲傷。想不到姐姐就連死后最后的尊嚴(yán)都留不??!死人錢,就那么好拿么?。∫还珊L(fēng)吹過,趙慶不由得緊了緊袖口,看著少年忍不住說道?!澳憬恪缓?,帶著這點錢回去吧。”少年扯下蒙眼的布條,露出了一雙慘白的雙眸。抬頭循聲望去,緩緩伸出右手輕聲道:“下人枉死,主家賠十貫!”“這錢…是我姐姐最后的尊嚴(yán),你不該拿!”趙慶雙手?jǐn)n袖,一聽對方要錢臉上的憐憫之色頓時收了起來。冷著臉說道:“臭瞎子,就這四貫愛要不要!滾遠(yuǎn)點!”年僅六歲的李觀棋身子瘦弱,可臉上竟是浮現(xiàn)出一抹狠厲之色!快步踏上那趙府階梯,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喊道:“把該給的給我!”趙慶看到李觀棋那滿是凍瘡的手竟然抓向他,眉頭一皺。眼底閃過一抹寒芒,一只手拽起少年的頭發(fā)便將他甩下階梯。砰!瘦弱的身軀被狠狠的砸在雪地之中,這大雪之下都是青石板。摔倒在上面都會呈現(xiàn)一片烏青,更別說被人甩出半丈遠(yuǎn)的少年。趙慶冷著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陰狠的說道:“臭瞎子!帶著尸體趕緊滾!”“要不是老子看你可憐,四貫都不給你!”“呵忒!”就在趙慶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去的時候,身后的衣角竟是被人一把拽住。趙慶轉(zhuǎn)頭看去,那少年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后,雙手死死的拉著他的衣角?!鞍彦X給我!!”“這是我姐的買命錢!”趙慶惡向膽邊生,剛要發(fā)狠,低頭就看到了那雙慘白的雙眸!那雙眼睛明明看不到,他卻感覺對方就是在注視著自己。一股寒意從趙慶的心底升起,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那被活活累死的女孩。趙慶終究還是放下了舉起的拳頭,從袖中將余下的銅板都塞到了少年的手里?!敖o你給你,真特么晦氣!”李觀棋松開了手,麻木的清點著手里的銅板。砰!府門關(guān)閉,里面?zhèn)鱽硪坏缆燥@稚嫩的聲音?!靶c~嘛呢!還不抓緊給本少爺喂鳥去?”“元麟少爺,小的這就去,這就去?!薄皠偰愀陕锶チ??”“……”“不就是死了個丫鬟么?屁大個事兒,趕緊讓那死瞎子滾遠(yuǎn)點!”李觀棋就這樣雙目無神的望向天空,拿著銅錢在趙府的臺階上坐了好久好久。走下臺階,艱難的背起那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轉(zhuǎn)身離去。吱嘎…吱嘎…那是李觀棋的雙腳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有些慢,卻走的堅定。這一切都被十?dāng)?shù)丈外酒樓上的老者看在眼中。老者身穿一身灰衣素袍,須發(fā)皆白。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卻不顯半分刻薄。眉眼之間并無半分頹態(tài),反而雙眸清澈無比。桌子上擺著些許小菜,一壺溫酒??粗莻€摸索著墻壁前行的少年,拿著酒杯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老者的雙眼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精芒看向少年,口中低聲呢喃道:“想不到找了幾百年的胚子竟然是個小瞎子……”“罷了罷了,這可能就是天意吧?!本o接著老者緩緩起身,聲音醇和的朗聲道:“小二,結(jié)賬!”寒冬臘月,正是北風(fēng)刺骨之時。一陣陣寒風(fēng)對于年少的李觀棋來說,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戳向他一般。路上歇息了幾次,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少年將那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放在了一座醫(yī)館門口?;乙吕险咄瑯右律绬伪。赡锹祜L(fēng)雪在經(jīng)過老者身旁的時候便自動避讓開來?!叭硕妓懒?,三魂七魄已入輪回,還來這醫(yī)館作甚?”沒多久,少年的手里多了幾幅草藥,費力的將那尸體扛起繼續(xù)趕路。緊接著又來到了一處小鋪子,門口掛著白綾。沒過多久,少年手里端著一個壇子從里面走了出來。上面貼著一張紙。‘李翠微?!媚桥⒌姆凵律褜⑵浒似饋恚瑥氖贾两K少年的臉上都沒有太多的情緒。路上少年還在包子鋪的門口撿了兩個已經(jīng)像磚頭一樣的饅頭。這個時候的少年臉上竟是有了一絲笑意。這讓一直跟在身后的老者十分不解,為什么少年親姐姐的死,他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只是死咬著那趙府下人克扣了該賠的銅板。拿著骨灰的少年也沒有什么表情,卻因為撿了兩個沒人要的饅頭而笑出來。老者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繼續(xù)跟在少年的身后。突然!風(fēng)雪中的老者身形一頓,抬頭望向天空之上。面色淡然的輕聲道:“嘖嘖,老夫不過是前段時間拆了一座宗門而已,這北涼國護(hù)國法師竟然親自上門么?”“小小元嬰……見見也好,省得雙方都麻煩。”刷!老者一步跨出,竟是瞬間穿梭數(shù)十里,出現(xiàn)在一處野外涼亭之中。而那錦袍老者卻是早已溫酒煮茶,看似等候多時。見老者出現(xiàn),那北涼國護(hù)國法師竟是連忙起身行禮,恭聲道:“見過前輩……”北涼城南,一處破敗不堪的小院中,連大門都關(guān)不上。少年站在門口躊躇了許久,最后還是深吸一口氣推門走出家中。吱嘎~漆黑的房間中連一盞燈都沒有開,家徒四壁,連窗戶紙都破了許多洞卻沒錢修補。冰冷的土炕上的有一團(tuán)黑影微微動了動,緊接著便有一道虛弱的聲音緩緩傳來?!坝^棋…回來了?”女子的聲音非常溫柔,卻異常虛弱。出聲之人,正是李觀棋的母親,宋婉蓉。起身的宋婉蓉面容憔悴,臉頰凹陷,可她看向少年時眉眼間卻滿是溫柔。宋婉蓉借著月光四下張望,輕聲詢問道:“翠微呢?”在抽屜中翻找蠟燭的李觀棋身子陡然一僵,將燭火點燃,映出了身旁那孤零零的瓦罐。聲音干澀的開口道:“翠微姐……死了,趙府賠了十貫銅板?!薄板X我都要回來了,藏好了,給娘治病?!闭f完,少年從懷里掏出已經(jīng)被體溫融化了一點的饅頭遞給宋婉蓉。摸索著草藥走向廚房,聲音沙啞的說道:“我去給娘熬藥?!彼瓮袢剌p輕拉過李觀棋的手,將那饅頭放在了李觀棋的手上。強忍著淚水說道:“娘…娘不餓,你吃吧?!备煽莸男惆l(fā)遮擋了女人大半的面容,可李觀棋卻聽到了幾滴淚水砸在席子上。砰??!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凜冽的寒風(fēng)陡然鉆進(jìn)屋中,少年的身子抖了抖,不知是寒風(fēng),還是因為害怕。來者正是李觀棋的遠(yuǎn)房叔父,李大山。李大山個子不高,身穿一身藏青襖子,雙腮橫突,三角眼,鷹鉤鼻。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臉的兇相,還未進(jìn)門,陰狠的聲音便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傳來。“他媽的!錢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