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落日的余暉灑在懸崖的頂上,顯得高不可攀;往下,幽深的峽谷起碼還有二三十丈才到地面,看得人心驚膽顫,更何況此時他全身都痛,根本移動不了分毫。
一時萬念俱灰。
想起過往的孤苦無依,柳清歡眼淚不由流下來。
從一出生,就被拋棄,襁褓中就開始忍受生命帶來的艱辛。寧安城的乞丐窩只是一處房頂破了個大洞的低矮茅屋,坐落在不為人知的偏僻角落,冬日飄雪,屋里冷得像冰窖;夏日漏雨,潮濕得能長蘑菇。柳老頭和他一老一小,只能呆在最陰冷的角落里窩存。
柳老頭年輕時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每日走馬觀花,過得好不瀟灑。只不知因何家道中落,年老時竟落得乞討的境地。好在他識文斷字,偶爾給人寫點書信代個筆,倒勉強能糊口,只是年老體衰,又常年睡臥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得了嚴重的風濕,膝關節(jié)腫得跟饅頭似的,漸漸癱瘓不起。
柳清歡四歲時就開始跟著其他乞丐游走在寧安城里,像只小餓狼似地才搶下勉以為生的吃食。只是眼見他大些了,唯一給過他溫暖庇護的柳老頭卻又去了,又逢戰(zhàn)亂饑荒,生命之于年幼的他來說,除了艱難饑苦,難見暖色。
就這樣望著天漸漸灰下去,月亮升起來,柳清歡也哭累了,怔怔地望著天,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已大亮,他也感覺好了很多。好死不如賴活,既然摔下懸崖他都沒死,說明老天還不打算收他,古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指不定他還要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柳清歡打疊起精神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往上爬是不可能的,太高,以他的體力恐怕支撐不住。但要是攀著藤蔓下到懸崖底下倒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難,而怎么從這一團亂藤網中脫身還更難些。
柳清歡試著去解身上纏著的藤蔓,只引得藤網一陣亂晃,嚇得他立馬停住一動不敢動,往下看一眼都覺得眼暈。
只好慢慢地挪動身子,一寸一寸先從藤網里解脫出來,如此已是累得大口喘氣。稍歇了會,才小心翼翼地攀著藤條往下走,花了半天時間,才下到崖底。
柳清歡癱倒在地,喘了半天才平復過來。接下來就是要尋找出路。
只是他一路上跟著難民走,自己卻并不認得去往通達城的路,就算知道,繞過山想要追上付家所在的那支難民隊伍,那也是不可能的。
沒有付家的庇護,他一個小孩在那些餓瘋了的難民眼中,指不定就是一塊送上門的肥肉。
如此這般只能另想出路了。
突回想起在路上曾聽人說往北走上幾天就是橫蕪山脈,又想到剛出寧安城時那些鮮嫩的野菜。雖然那時干旱還沒后來嚴重,但總的來說,橫蕪山脈物產豐富卻是不假的。
而傳說中里面精怪猛獸極多,進去就九死一生——這人間早已生靈涂炭,又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柳清歡打定主意,決定轉向往橫蕪山脈去,說不定還能掙下一條活命來。目前最緊要的就是先走出這條峽谷。
這谷下很是陰涼,兩邊的山壁把大部分暴烈的陽光都遮擋住,所以這里的草木也有了一線生機,長得茂密蓬勃。
柳清歡邊走邊尋找能入腹的,走著走著突然頓住腳步,然后狂喜地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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