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聲音在那瞬間都消退,薄晉然只聽見自己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他看著陸甜,她微微偏著頭,眼波流轉間漾著狡黠的光,唇邊弧度大概是壓不下去,任由它揚著。那小模樣,竟然顯出幾分得意。薄晉然是喜歡陸甜這種得意模樣的,也不舍得讓她失望。不就是點個頭的事嗎,也沒那么難。他這樣告訴自己,可就是緊張得不行,攥緊的掌心沁出薄汗,喉結滾動的聲音更是分外明顯。好幾秒,他張了張嘴,聲音還沒發(fā)出來,不知道陸甜是不是看到他那費勁的樣子煩了,翻了個白眼,“算了?!彼翄傻暮吡寺暎胺凑乙膊皇呛茉谝?。”說完也不管他,就朝房間里去。她現在對房間里兩個人很好奇,好奇心甚至大過薄晉然是不是喜歡她。薄晉然張開的嘴都沒來得及閉上,頓了頓,他捂眼,無奈又煩惱。她為什么總是那么心急?陸甜走進客廳,就看到沙發(fā)上還抱著坐在一起的兩人。當然,剛才她就看到了,晃過一眼臉先紅了,所以才忙又退出去。現在,她依然臉紅。走進客廳后就停在那兒不動了。時星眨眨眼從祁宸衍身上起身,歪著腦袋對她笑,“你好,我叫時星,你可以叫我星星?!迸@得格外落落大方,笑得也很甜,“過來坐啊?!标懱疬@才走過去,略顯遲疑,“你好,我叫陸甜?!睍r星笑容都更甜了,“我知道。”媽媽年輕的時候真可愛,她習慣了颯得不行的媽媽,都有點不習慣這樣的陸甜了。陸甜卻是蹙眉疑惑:“你認識我?”說著,還看向祁宸衍,他也正好整以暇看著她,那眼神也是對她熟悉的不行的模樣。陸甜更好奇了。而且,她心跳依然很快,祁宸衍給她的感覺很奇怪,難以說。時星也點頭:“對啊,我……”她正要說話,看到跟著踏進客廳的薄晉然,正瘋狂對她擺手。時星看懂了,薄晉然大概不想讓陸甜知道她和祁宸衍來自未來,更不想讓陸甜知道,祁宸衍是她和祁慕辭的孩子。時星眼眸輕眨,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放心。薄晉然松了口氣,也走過來坐到陸甜身邊。然后就聽到時星笑著對陸甜說:“我們很熟悉啊,因為我是你兒媳婦?!北x然:“?”他面無表情看向時星:你搞什么?陸甜:“?”她茫然的看了時星兩眼,轉頭看坐在他身邊的薄晉然:“薄二,要不要,送她去第五醫(yī)院看看?”薄晉然:“……我也覺得?!弊谏嘲l(fā)上的祁宸衍握著時星手腕讓她在身邊坐下,低聲無奈,“你那么直接做什么?”時星無辜眨眼:“因為我不想騙媽媽啊。”陸甜:“?”她叫誰媽媽?時星又看向一臉無語的薄晉然:“我知道爸爸不想讓媽媽知道,可是謊是需要用無數的謊去圓的,大家坐下來把話說明白不好嗎?”陸甜:“?”她又叫誰爸爸?陸甜順著時星的目光看向沉默不語的薄晉然。更懵了。薄二是爸爸?時星又對陸甜說:“我和阿衍是從三十年后來到這里的,阿衍是你的親兒子,我是你兒媳婦。”陸甜看向讓她第一眼就心跳加速的祁宸衍,他還是那副模樣靠在沙發(fā)上,神色淺淺的,可看向她時眼底的光還是很柔和的。她吞了吞口水,“他是,我親兒子?”這個叫時星的女孩,叫她媽媽,叫薄晉然爸爸,那意思是:“他是我和薄二生的?”陸甜大腦的cu已經被燒干了,她茫然無措的看向薄晉然:“為什么我們的兒子,長得那么像祁慕辭,基因變異了還是你整過容,你本來的模樣其實和祁慕辭長得差不多?”薄晉然:“……你腦洞很大?!标懱鹫Q郏骸安皇菃幔俊彼闪丝跉?。然后用手擋在嘴邊,偷偷對薄晉然說:“我就知道,她該去第五醫(yī)院了?!睍r星嘆氣:“媽媽,我能聽見哦?!标懱痤D了頓,嚴肅看回她,“同學,這個玩笑不好笑,我剛滿18做不了你媽,你們到底是什么人?”說著,又看了看祁宸衍。祁宸衍輕嘆,眼看時星還要說話,他捏捏時星的掌心示意她別說了。再說,人家真要送她去醫(yī)院,在這地方他可護不住她,只能跟她一起去了。時星噘嘴停下,祁宸衍這才看向陸甜:“她說的是真的,我和她是從三十年后來的,不過……”他頓了頓,輕笑了聲:“我不是你和薄晉然的兒子?!标懱鹫?,又一次看向薄晉然。薄晉然輕抿唇角看向別處,目光卻很虛,喉結明顯滾動了幾下。陸甜心臟咯噔,不安涌上。祁宸衍長得像祁慕辭,他不會想說,他是她和祁慕辭的兒子吧?下一秒,祁宸衍就說:“我姓祁,叫祁宸衍?!标懱饛氐渍痼@了。還真是??伤€是不信。開玩笑。她才18歲,忽然冒出兩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人,說是從未來來的,是她兒子和兒媳婦。這么荒唐的事,白癡才會信?她下意識看向身邊的薄晉然。他眉心緊著,唇角也抿得很緊,完全不驚訝這兩人的話。所以,薄二這白癡信了?陸甜僵硬的扯扯嘴角,“真好笑,你們在編故事嗎?”她冷眼看向薄晉然:“你也相信他們說的,還是說,你和他們一起編的……”“我沒……”不等薄晉然說完,陸甜忽然想到什么,“我知道了,你扯我頭發(fā)就因為這個,你做親子鑒定去了?你真信他們了!”“你別那么急,我信他們是因為我覺得他們不像撒謊?!薄笆裁创┰綍r空,三十年后穿來,還是我和祁慕辭的孩子,這都不像撒謊?那是你覺得我會跟祁慕辭生孩子嗎?”“甜甜?!薄胺凑也恍?,你們別想用這種事來騙我!”陸甜臉色很難看,驟然起身離開,包都沒拿。薄晉然蹙眉,煩惱的看了眼時星和祁宸衍,然后拎起她落在沙發(fā)上的包追出去。兩人接連離開,時星看向祁宸衍:“太直接了嗎?”看著陸甜的反應,時星也難免有些擔心?,F在才18歲的陸甜,或許心理還沒有那么強大,她要是接受不了的話怎么辦?祁宸衍摸摸她頭發(fā),“不會,就像你剛才說的,現在騙她她才會更難過。再說了,陸甜是什么人,她會接受的。”他說著,輕彎唇,帶著對陸甜的了解,神色了然的笑:“她現在接受不了,只是因為我不是她和薄二叔的兒子?!标懱瓞F在還沒有喜歡祁慕辭,當然接受不了自己會和祁慕辭生孩子。想到這里,祁宸衍無奈聳聳肩,“其實這樣很好,薄晉然那張嘴始終難開,現在再替他加把火,他要是還開不了,那真沒辦法了?!彼麄冞@能助攻的都助攻了,剩下的真要看薄晉然自己了。時星若有所思點點頭。也是。爸爸要是還什么都不做不說,那他就繼續(xù)喝苦咖啡吧。想到這里,時星也不去想他們了,她看向祁宸衍:“那我們今天做什么?”祁宸衍想了想,“去逛逛,看看三十年前的帝都,跟我們那時候有什么差別?”熟悉熟悉這里,畢竟也不知道要在這里待多久。時星忙點頭:“也好。”祁宸衍又想到什么,握住她手,同她十指相扣,“現在,我們終于可以牽著手正大光明約會了。”這個時空,沒有人認識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走出去被人認出來只能偷偷摸摸了。祁宸衍還挺期待的。時星也正興奮,隨后忽然想到什么,小臉垮下,“可是我們沒錢啊,手機也沒有?”祁宸衍卻只是笑笑,從口袋里摸出一張黑金卡,撓撓她下巴,“想要什么,老公都給你買?!睍r星眼一亮,又好奇:“哪兒來的?”祁宸衍:“昨天晚上你去洗手間的時候,薄晉然給的?!睂嶋H上,是他要的。當然,也沒好意思當著時星的面要,等她走了要的???。不過祁宸衍也不覺得丟臉。畢竟,薄晉然養(yǎng)他們是應該的。他拉時星起身,“走了,先買手機,再給星星買很多漂亮裙子?!睍r星忙點頭:“好呀?!北x然的錢,不用白不用。酒店旁邊就是薄氏旗下的商場,祁宸衍先帶時星去了買手機的地方,替她和自己選了款最新款手機。拿在手中的時候還挺嫌棄,皺著眉,“這手機功能也太少了吧?!边@除了打電話和發(fā)消息還能做什么嗎?拍照像素都這么低,他對準時星,拍出來的感覺像馬賽克。時星:“……你才馬賽克呢?!逼铄费茌p笑:“嗯,我們是一對馬賽克?!睍r星無奈,偷偷在他耳邊說:“畢竟是2000年,你別太講究了好嗎?”水果機都還沒出現,智能機才剛開始研發(fā),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祁宸衍將手機捏在指尖轉了兩圈,最后勉強點頭:“那行吧,就買這個了?!币簿褪撬F在想躺平,不然,他已經有了賺錢的法子了。不過,好不容易可以不上班,在這里也不知道能待多久,好像確實沒有什么努力的必要。他決定和祁星星在這里,就做一對吃喝玩樂的啃老咸魚就好了。努力賺錢這種事,還是交給"老年人"吧。至于那對即將被他們啃的老,此刻還在酒店。陸甜從祁宸衍他們房間出去,還沒走到電梯前就被薄晉然拉住了。她用力想要掙脫,“放開我。”薄晉然卻沒松手,又怕太用力會捏疼她,只能哄道:“甜甜,你冷靜點?!薄霸趺蠢潇o?”陸甜偏頭看他:“他們說那么荒唐的話來騙我,你還信他們,你還讓我冷靜?”薄晉然看著她的模樣卻是呼吸微頓。她還戴著口罩,可墨鏡之前就被他取了,眼圈是明顯的紅。喉嚨微微吞咽,他聽到陸甜帶著哭腔:“我怎么可能和祁慕辭生孩子,那意思是我會和祁慕辭在一起嗎?”她聽起來就很激動,問他:“那如果我和祁慕辭在一起,我們怎么辦?”薄晉然呼吸徹底窒住。所以,她難過,她不肯接受,其實是因為這個?陸甜話說完也頓了頓,似乎也才發(fā)現,這脫口而出的話才是她最難接受的地方。她沒有辦法想象那個她和祁慕辭在一起的未來。那薄晉然呢,他又跟誰在一起了?這樣想著,陸甜更難受了。她緊咬住唇,再次用力甩開他手去按電梯,“你別管我,你要信他們就信,反正我不信?!彼昧Π粗娞萱I,似乎這樣就能讓電梯門快點打開。薄晉然沉默的看她兩秒,薄唇緊緊抿著,然后再次握住她手腕,也不顧她掙扎,轉身拉她去另一個房間。那是他的專屬套房。他一手握著她手腕,一手拿卡刷門。陸甜皺眉掙扎,“你做什么,你放開我?!北x然唇角幾乎抿成直線,沒說話,當然也不會松開她。少年在某些時候,也會很執(zhí)著。門打開,他拉著她進房間,再隨手把門關上,關門聲讓陸甜掙扎的動作頓了頓。薄晉然也在同時轉身面向她,她隨著他轉身的動作朝門旁讓了讓,后背幾乎貼上門。他站在她身前,垂眸看她。她也忽然安靜下來,眸光輕抬和他對視。沒人說話。好幾秒,薄晉然兩只手落在她耳邊,長指輕勾住她口罩的繩子,把口罩替她取下。她臉也紅紅的,不知道是悶的是氣的還是什么。鼻尖和眼睛也發(fā)紅,整個人看起來就格外可憐。少年忍不住將指尖貼上她眼角,輕輕摩挲,“是我的錯?!彼p聲說。指尖也從她眼角輕撫到她臉頰。陸甜看著他,眼睫顫了顫,眼淚忽然就落下來了,委屈叫他:“薄二……”薄晉然喉結輕滾,她那兩滴眼淚正好落在他指尖。滾燙,又冰涼。夢里的一切又浮現在腦海,無人的雪山那么冷,極夜之時那么黑。而她,明明最怕黑,最怕冷。薄晉然看著她淚水朦朧的眼,嗓音發(fā)緊的哄她笑,“如果我勇敢點,甜甜就不會變成苦苦了。”陸甜卻在瞬間哭得更大聲了,“你才是苦苦……”少年輕擦她眼淚,彎唇點頭,笑容卻很苦澀:“那杯苦咖啡確實挺苦。”他低聲,溫柔得不像話:“可是,我明明只喜歡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