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大道,匆匆行進的車馬聲,相當突兀。后土、玄冰二女坐在第一輛獸車上,兩人不時四目相對,欲而止。如此幾番,玄冰看看車外漆黑的荒野,那美艷的臉龐上,終于浮現(xiàn)一片肅然,低聲說道:“機會難得,我決定趁機脫離,你跟我一起回歸地穴城吧,只要護衛(wèi)有功,回去后你就做身邊的侍女,再不用擔心衣食無依……”在后土這位連姓氏都沒有的地穴族少女面前,玄冰一直有某種出她的計劃。在玄冰看來,她這是莫大的恩賜!若不是看在織后土突然覺醒血脈,擁有趕海境的修為,玄冰便是自行逃走,不會帶上一個累贅。但一個趕海境,卻能讓她逃生的幾率大大增加,畢竟這個巴蛇山商隊眼下最強者,也不過搬山境后期而已?!拔也幌牖厝チ耍⌒笕?,不,玄冰,我勸你也最好老實點,就你這點搬山境的修為,即便離開商隊,也必會落在虱族獵人手中!”少女后土輕攏垂下的一縷發(fā)絲,在昏暗的車廂中,肌膚泛著微微白光,猶如一頭冷靜的麗獸。她怎么可能會去,繼續(xù)回到暗無天日、終日惶恐的生活。師尊,待我極好……“哼,我看你這無姓的賤種,腦子被那鮫人洗傻了!”玄冰有些驚愕,沒料到織后土拒絕得這么干脆。她可是玄姓種啊,還喝喚驅(qū)使不了一個無姓賤種!“你不走我走,我警告你,不要出聲,壞我大事啊……”玄冰冷冷地看了后土一眼,輕輕掀開車簾,夜色中幾位繞著商隊前后巡邏的年輕人,正好驅(qū)馬離開隊伍前頭。她那位年輕的小郎君涂山飛,就是巡邏的騎士之一,此時剛好回頭朝她所在的獸車看來,眼神有些熱烈?!班?!”她冷笑一聲,卻又頗為得意。沒落的涂山氏,哪里配得上她玄姓種的血統(tǒng)。玄冰看了看前方那三位搬山境的領(lǐng)路人,腳下一動,就要悄然躍下獸車。但下一刻,她卻脖子一緊,被只纖細卻極為有力的手給提了回來。“你這無姓的賤種,叛徒……”她朝出手的后土怒目而視,下一念卻是眼前一黑,徹底暈厥過去。后土清麗的臉上,卻是露出一絲凝重,她掀開車簾,叫來涂山文善?!巴可阶彘L,我地穴族天生親和大地,而從我們出城以后,就有人在后面跟蹤商隊,師尊、泉大人可有什么安排?”她是趕海境,又是地穴族,對大地的震動極為敏銳,早就聽出商隊后面有幾人鬼鬼祟祟地跟隨。剛才按暈玄冰這個“傻女人”,可不是后土有心阻攔,而是擔心她落入后面跟蹤者手里。就目前來看,玄冰留在巴蛇山商隊,至少生命無憂。涂山文善一驚,不過也預(yù)料到了,遲疑地說道:“泉大人沒說其他的,只是讓我們盡管趕路,別管其他的!”“呱!”就在這時,后土與涂山文善聽得頭頂夜空,響起一聲烏鴉般的鳥叫聲。后土抬眼望去,便看到一頭六翅四目的幽青色大鳥,從商隊上方瞬間掠過。隨即,商隊后方遠處,響起幾聲凄厲的慘叫!撲棱棱!接著,車頂上有一物揮動翅膀,輕盈落下。后土好奇地看去,就看到那頭六翅四目的幽青色大鳥,正收攏著翅膀,鷹眼桀驁且自得地也看向她。一陣濃郁的虱族血腥氣,從幽青銅鳥身上,開始揮散過來?!霸瓉硎乔嗯笕?!”涂山文善一看,卻是大喜過望,趕緊拱手行禮。他沒有想到,老爺會派座下的使鳥青奴,這萬里迢迢地趕來幫忙?!笆裁辞嗯笕?!我不是跟你們反復(fù)強調(diào)過,都叫我青大人嗎?”魂青鳥青奴不滿地橫了涂山文善一眼,怪他多帶了個“奴”字?!笆?,青大人……”涂山文善趕緊改口。他也深知這鳥廝精得很,脾氣又大,本事又深不可測,自是不敢得罪。少女后土見狀,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她忽然覺得,離開中土,去東荒巴蛇山,以后生活應(yīng)該會有趣很多。她朝魂青鳥點頭問候:“你好青大人,我是后土,是老爺?shù)挠H傳弟子!”魂青鳥頓時身子搖晃,打了個趔趄,呱地說道:“原來后土大人,你以后就叫我青奴吧!在你面前,我可擔不起大人二字……”這鳥廝還是很有眼力勁的。來之前,道君老爺就囑咐過,這支商隊誰都可以落下,唯獨地穴族少女后土,絕不可有閃失。往后巴蛇山祭廟一派啊,他青奴大人的地位還得往下調(diào)一調(diào),位于后土大人之下。至于二弟蛛二,其實也被老爺派過來了,只不過八條腿也跑不過他青奴老大,現(xiàn)在還在荒山野嶺間吭哧吭哧趕路呢。老爺,向來算無遺漏?!稳铡T破鸪?,鹿鳴酒家。李青云的鮫人分身,淡然自若地坐在頂樓上,獨酌小酒。他有些贊嘆,這繁衍了無數(shù)歲月的中土虱族文明,的確是不可小覷,這制酒工藝也發(fā)展到極為美妙的境地。這酒水的口感,酒杯酒壺做工的精細壓制,都超越陰天域凡世好幾個檔次。“難怪赤鋒、令儀等外地人,人人向往中土的生活……”就在這時,他眉眼一動,看到華袍玉冠、風(fēng)流瀟灑的姬大少,帶著兩位氣勢強橫的中年人,面色有些不善地走過來?!叭笕耸前桑∧愕顾闶鞘丶s……”姬大少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對面,盯著鮫人說道:“聽手下人說,昨夜你們商隊連夜出城!若不是看你還在,本少還就當你在耍我玩了!”頓了一頓,姬大少語氣陡然變冷:“地龍果、血色縲石我都帶來了,但那個玄姓種的地穴鬼美婦,還有昨夜談好的其他上品人牲呢?”李青云放下酒杯,微笑道:“姬少何須急躁!關(guān)于人牲,我自有準備安排,不過現(xiàn)在還是先驗驗?zāi)愕呢?!”見姬大少冷笑不動,李青云不由雙手一攤。笑道:“這里是云起城,你姬家的地盤,你還帶來兩位吼天境強者,我一個外地鮫人,莫非嫌命長,敢戲耍你姬大少!”姬大少這才面色稍緩,說道:“諒也不敢!否則,今天閣下便自己做那上品人牲吧!”他一拍腰間懸掛的雕紋香囊之物,便有兩個寶匣飛出,落于桌上。那兩位姬家的吼天境中年人,也身影一晃,一前一后堵住鮫人“泉淚”可能溜走的路線。李青云佁然不動,在他們的森然注視下,依次打開寶匣看去。一個匣子中的,正是昨夜那顆地龍果。另一個匣子,卻是一西瓜大的血色縲石,縲石上面纏繞著一道道細密而詭異的殷紅縲紋。在感應(yīng)到寶匣被打開后,血紅縲石表面的縲紋更是忽地如發(fā)絲飛了起來,要溢出匣子。李青云的鮫人手掌瞬間玉麟覆蓋,伸手就朝匣中的血色縲石抓去,想驗驗成色?!磅o人,你莫非不怕死,還敢這么隨便去抓縲石!”姬大少旁邊的那名威嚴中年人,頓時頗為緊張地喝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