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府門前。李青云的陰神屹立于景溪畔,舉目望向黑暗虛空中,那顆代表燭國的星辰?!澳菚T法無感,可謂百無一用,也就勉強(qiáng)還有些道骨靈根,要不是附體附順手了,看他小姨子真不容易,貧道還真懶得扶這團(tuán)爛泥?,F(xiàn)在,我剛好執(zhí)雷君神位,讓他修煉些粗淺的雷法,還是沒什么問題……”心念一動,陰神頭頂,便飛出一縷陰黑之氣,隨即九重暈光庇護(hù),咻地騰空而起,轉(zhuǎn)眼沒入那顆燭國星辰。這是四個多月來,第五次神游燭國,附體那窮書生李貞白?!抗馕㈧洌祀H泛出魚肚白??h城各處的雄雞,已經(jīng)開始咯咯打鳴,一聲聲雄亮的雞鳴此起彼伏,似乎要爭一個高下。在這陣陣雞鳴聲中,聞雞縣第一批起床人開始打著呵欠,起床穿衣,洗涮整理,動作利落的已經(jīng)翻開道經(jīng),開始高聲誦讀起來。也有已經(jīng)煉出氣感的書生士子,來到各自的小院,擺出采氣姿勢,汲取日出東方的第一縷紫氣。在聞雞縣,起床最早的不是販夫走卒,而是一個個“讀經(jīng)人”。泥木結(jié)構(gòu)的土房,其中那間主人房中,窮書生李貞白聽到雞鳴聲,也是一骨碌翻身起床,動作麻利,毫不賴床。此時,屋頂一點微光忽地沒入窮書生頭頂,他頓時神情大振。本道子的靈光時刻,又出現(xiàn)了,得抓緊!他一邊穿上有些泛舊的襕衫,一邊感覺靈感如泉,便高聲吟道:“破屋墻頭新葉多,聞雞起舞頌道歌!”聽著屋外搗衣聲,窮書生微微搖了搖頭,出了里屋,幾步就來到窄小的小院,便看到院中那道纖細(xì)瘦弱的少女身影,正麻溜地漿洗著一堆衣服。李貞白有些心疼,輕聲說道:“采蘋,咱家現(xiàn)在也不是很缺銀子吧,這些洗衣的活,就別接了,我隨便畫一張符……”身材纖瘦的穆采蘋側(cè)頭看了看書生,見他面容白里透紅,皮膚微微泛光,眼中便掠過一抹溫柔。她手中不停,打趣笑道:“就姐夫你那時靈時不靈的制符手藝,又哪里攢得起入京趕考的盤資,還有考試的一應(yīng)費用!”又是想到什么,穆采蘋忍不住也輕聲吟道:“若知道符竅,惹得妖詭跳。不知道符竅,惹得妖詭笑。姐夫不當(dāng)家,卻是不知今日符紙丹砂等,又漲價了哩,平日沒靈感時,就不要隨便浪費了?!备F酸書生頓時臉色一紅,吶吶說道:“我今日,卻是又來靈感了,等會多畫點符!”他走到院中井沿,拿起已經(jīng)放好的洗臉布,又用那根新折的柳枝,攢了點青鹽,便蹲在墻溝邊,快速洗涮起來。搞好個人衛(wèi)生后,李貞白興沖沖地回屋,就要抓住靈感泉涌的寶貴時刻,多畫幾張符。他剛抓起符筆,卻又自自語說道:“今天好像突然對雷法有感覺了,剛好上次托王兄在郡府重金買了冊引雷術(shù),不如再參悟參悟……”隨即,書生便翻開一本手抄本,里面的文字內(nèi)容,記載的正是燭國道子監(jiān)印發(fā)版的“引雷術(shù)”。即便再次翻閱,李貞白也是有些懵,不但頭腦依舊混沌,而且也感應(yīng)不到絲毫的雷法氣息。在道法上,他的確沒有什么悟性、才情。但忽地,他仿佛聽到冥冥中的道音響起?!半罚 苯又?,書生就感應(yīng)到虛空中的一絲雷電氣息。啪!他福至心靈,打個響指,屋內(nèi)便電光一閃,凝現(xiàn)一道電?。】裣灿縼?,書生拔腿就往屋外跑。“成了!成了!”“采蘋,我終于練成引雷術(shù)了!”小院中,書生李貞白又顯擺似的,在小姨子面前施展兩次引雷術(shù),兩道電弧的成功凝現(xiàn),讓兩人都?xì)g天喜地起來,情之所動,甚至又是牽手,又是擁抱。等緩和過來,兩人臉孔都臊成塊紅布似的?!敖惴?,你清靜經(jīng)早已讀透,氣感強(qiáng)烈,距離煉氣入道,僅一線之隔,如今又修成了引雷術(shù),當(dāng)是夠燭京道子監(jiān)的門檻了!”“剛好快到年中開考的時間,明天收拾收拾,帶上家中積蓄,去京城吧!”“好,采蘋你等、等我金榜題名,到、到時我們……”……內(nèi)府中,李青云那縷神游魂念,悄然歸位。他也有些感慨?!翱偹惆堰@窮酸書生,正式送上道途了,五次附體,才把他勉強(qiáng)扶起來,也是不容易??!”剛才,他神游燭國,附體書生李貞白,又憑自身剛晉升的“雷君”權(quán)柄,讓書生成功修成引雷術(shù)。一切作為,自然有他的深意。“希望兩年后,李貞白至少能修成道基境,外放牧守一地,到時接納一些李氏皇族子弟,就很便利了……”兩年后,李青云當(dāng)已是陽神。既然陽神可打破諸國邊界,那他就有能力送一批李氏皇族子弟“出國”。到時這批“流亡子弟”,在燭國隱姓埋名,潛伏個幾十上百年,總是能逃過大幽清算的吧。也是有這個想法,他才苦心附體窮酸書生李貞白,將那庸才培養(yǎng)成,失靈時不靈勉強(qiáng)夠格的修士?!暗罃?shù)所在,大勢不可逆,貧道所能做的,也只是干擾一丟丟而已……”李青云平緩心情,再次打坐,增長法力。這時,殿外卻響起寶圣公主李少姜輕柔悅耳的聲音?!盎适?,圣上與幽王來訪,是否要見?”李青云眉頭微皺,淡然拒絕:“沒有什么大事,就讓他們回去吧?!边@幾個月閉關(guān)期間,昭宗就時不時來拜見,有事沒事,都要聽一聽小皇叔的聲音。哪怕就聽到小皇叔一聲淡冷的“不見”,昭宗也覺得心神大安,然后滿臉笑容離開。小皇叔在,朕心才安哪!殿外,便響起寶圣公主的勸退聲?!皟晌换市?,皇叔閉關(guān)修行,不能打擾,還請回吧!”這一次,昭宗卻沒有就此離開了。身著明黃龍袍的昭宗,伸著脖子,墊著腳,朝大殿里面喊道:“小皇叔,玄鉞這次來,是真的有要事?。∧俏魍?,已遣人入京,要朕……”他的聲音卻是驀地中斷,消失,仿佛喪失了說話的功能。被道法禁,又禁念了!此刻,殿門轟然打開,里面淡淡的燈火亮起。那光暈中,端坐著一道俊美神秀的身影,寧靜淡然,卻又道威無邊。仿佛坐在那里,便已是整個幽京的中心。這還是昭宗與幽王,半年來頭一次見到小皇叔。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的震撼,以及如釋重負(fù)之感。1